“……”时琉的眼眸黯下去。
“不然,你证明给我看。”
“?”
时琉惊喜地抬回头,对上酆业睨下来的眸子。
此刻他才是魔,冷淡的,没有一丝情绪,却笑着。
“杀了他,”雾气里的魔指向她面前的魔,“我就信你了。”
“——”
时琉怔住:“真的吗?”
“嗯。”魔应得随意。
魔说谎从不需眨眼睛。
时琉握紧了手,一把翠玉长剑便在她掌心显形。
雾气里,酆业垂眸,扫过它的眼神冰冷如席天的雪。
翠玉的长剑颤栗,抖得几乎拿不住,剑尖慢慢抬起,抵上魔的心口。
累累白骨之上。
被剑尖抵着,魔似乎怔了一息,然后他嗤声笑了,不躲不闪地迫近她:“你想杀我么,小石榴?”
“——”
时琉一颤,手里的长剑下意识地后挪,生怕魔的迫近真叫它刺穿了他的心口。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
“那你便老死在这镜子里,”雾气开始散去,酆业的声音也在消逝,“这样的结果,对你对我,也算不错。”
“…对不起。”
时琉涩然闭上眼。
她手指慢慢松开,翠玉长剑便要从她掌心跌下。
就在那一息。
有人从身后抱住她,握着她的手指握紧长剑,然后向前一抵——
“噗嗤。”
翠玉长剑浸没入鲜红的、带着淡金色的血里。
它贯穿了魔的胸膛。
鲜血喷涌,满溢。
时琉瞳孔骤缩。
惊绝的湿潮湿透了她眼睛。
而身后,魔拥着她,低低叹了口气。
“哭什么。…虚境而已。”
第43章 玄门问心(十八)
◎这把笛子,是你的本命法宝吗?◎
那道神识终究散去。
前尘镜里的血色世界,就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无数道裂隙慢慢扩开,灼目的白光从裂隙里透出来。
时琉没能抱住倒在血泊里的魔。
面前如天光骤亮。
光能吞没一切,让一切恶烟消云散。
——
时琉从未这样厌恶过光。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合上了眼。
很久后,灼得眼前发红的光终于慢慢暗了下来。
紧闭的屋门被人推开,有一道脚步声很轻,如风那样到来。
那人停在她面前。
晏秋白低头,看见地上坐着的少女,她泪流满面,却没有一丝表情,只那样安静地阖着眼。
像个走丢了却固执等在原地的孩子。
晏秋白轻叹,撩起衣袍便席地坐了下来。
“杀了?”
“…嗯。”
“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是我……”时琉停住,她睁开还在流泪的眼睛,眼泪让那双眸瞳更澄净,澄净得有些茫然。
她停了片刻,才轻声说:“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相识、相知的人。”
晏秋白怔了下,“那确实很残忍。”
时琉低头,无声看着自己的手。
它们纤细,干净,没有沾一点血。
可她记得上面被魔的血染满的感觉。
似乎感觉到了少女身上再次涌起的巨大的难过,晏秋白放低了声:“前尘镜里只是心境投影,一切都是假的。”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哭?”
时琉合拢双手,十指相扣,才勉强止住它难抑的颤抖。
她阖眼,将紧拢的十指抵在下颌。
一点颤栗的轻声吐出:“因为他的血是热的。”
“……”
晏秋白怔住。
很久很久以后。
直到时琉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房间里响起一声叹息。
“我会请谏掌门,将斩前尘这项考核,从以后的天考中摘除。”晏秋白说。
时琉刚睁开眼,有些不解地看他。
晏秋白很温和地望她:“不只是因为你,只是我想过了,它并不适合作为刚入门的弟子的考核。”
时琉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
然后她想起什么,有些意外地轻歪过头,确认晏秋白当真是和她一样,席地坐在这房屋内绝算不上干净的地面上的。
晏秋白正起身,触及少女奇怪的看他的眼神,他不由一停:“怎么了?”
“…不太习惯。”时琉也起身,遮掩得低声。
“不习惯什么?”
“晏秋白师兄,在我印象里是……”时琉很费力地想了想,仰头看他,“谦谦君子,纤尘不染。”
晏秋白失笑垂眸:“你是想说,我这般随意不拘,坏了世人口中玄门大师兄的清名?”
“当然不是。这样很好。”
时琉随他一起走出屋子,山外的光笼在身上。她清醒了些,蹙着眉心想自己作为新入门的弟子,这样与掌门之子、玄门大师兄说话,似乎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