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那一千座山(130)
“你先回去吧。我想和妈妈单独说几句。”
谢河野不语,他想拒绝, 并不想留孟纾一个人面对, 直到现在他才清楚孟舟歌拒绝的姿态有多固执, 当年孟纾只是个孩子,她面对深爱的母亲逼她做出的选择时又该有多么痛苦与难过。
他不想走, 他想就在这陪她一起。
他岿然不动。
孟纾又推了推他的腰, 态度摆得很强硬。两厢对峙,谢河野深深看了她一眼,妥协的叹了口气,他想亲亲她, 考虑到孟女士还在又作罢了。
“那我先走了。”
孟纾应声说好。
谢河野转身向门走去, 一瘸一拐的,经过孟舟歌身边时, 停下来,微微弯腰低头道:“我先走了,阿姨。”
孟舟歌不答话,他也不尴尬,换了鞋拉开门就出去了。
门一关上。
房间又是死寂。
刚刚的那些小动作落在孟舟歌眼里,令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孟纾率先开口:“我们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谈好吗,妈妈。”
孟舟歌冷哼一声,倒也没拒绝还是过去了。
却故意不在孟纾身边坐下,而是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抱臂沉默不语,她是孟纾的母亲,于她而言,谢河野刚刚那些话只不过让她有所松动罢了,但终究没有实质的变化,那些甜言蜜语说时好听,过后却就和新闻似的不具有时效性。孟纾可以心软,她不行,她要的,是孟纾的以后,平安幸福。
孟纾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
岁月是有形的,那些形落在了母亲的鬓角、发梢,她依旧是那个固执强势的母亲,可孟纾深知,这一切的外表下不过是母亲为了给她一个安心成长的环境所竖起来的外壳。
她没有提谢河野的事,而是说起了自己。
“妈,你还记得我小学的时候吗?”
孟舟歌看她,显然不懂为什么提这个。
“我知道您拼命努力工作考到上京来,是为了我。”
孟舟歌脊背猛地一僵。
她的小学并不快乐,因为寡言少语的性格时常被同龄人孤立,那个最不成熟的年纪他们幼稚的言语行为尝尝在不经意间插进血肉里。
孟舟歌女士在看到她被泼了墨水的衣服,画了乌龟的作业本,气得浑身发抖,那些端庄的姿态陡然消失。挨家挨户的上门警告过,甚至到班里一个一个逮出来教育,可并没有用。
孟纾还是最孤单的那个,被欺负被捉弄的那个。
于是孟舟歌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努力从县城的老师考进市区,带着孟纾一道转学过来。
孟纾记得母亲每个不眠的夜,她努力的想给她一切最好的。
从记事起,她就没有爸爸,镇上人的风言风语也听了一些,她知道爸爸不要他们了,可没关系,她有妈妈,她的妈妈在给她全世界最好的爱。
孟纾不想孟舟歌再那么辛苦的为了她努力去拼命了,于是新的学校其实也并不能够适应,她依旧是所有人里最孤独的那个,但她都没有说。她本就不是个喜欢表达自己的人。
初中、高中,她看着自己的家从廉租房变成宽敞明亮的学区房,妈妈怕她冬天上下学挨冻还买了车,自己宁愿住几十块的快捷酒店也会在她聚会时一转就是两千块。
孟纾从来不会为物质感到紧张,她的精神世界依旧富裕。来到高中,因为母亲雷厉风行的作风惹了不少学生不快,她们会恶作剧捉弄她,但她习惯了,谁也没说过。
直到遇上了谢河野,有他在省去了许多的麻烦,孟纾不需要人拯救,但巴不得少些麻烦。
既能够不让妈妈费心,又能省出许多的不必要的功夫去念书,孟纾很乐意待在他身边。
她没想到后来会是这样的。
喜欢他、爱上他,即便分开也再没人能走打开她心里的那扇门。
她更没想到八年时间,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还站在原地等她。
“很多很多,我都没告诉过您,都是我自己走过的。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您相信我吧,相信我可以,我有能力处理自己的人生了,我也有能力照顾您。”
孟纾有些许哽咽,但没落泪。
“妈妈,是八年,不是八个月,更不是八天。整整八年,不会有人再这么做了。我从来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孩,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已经长成了自己的树,请您相信我,相信我的决定好吗?”
“即使错了,我也能自己承担。”
她可能会撞上流星,可能会将燃料耗光,但此刻他说了爱,她就愿意承担所有风险去见他。
孟舟歌女士早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几步上前走到孟纾身侧,挨着她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