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到妈妈,她贴在我耳边,这个位置。”
鹤令璟抬手,撩起半湿的头发,露出右耳。
右耳廓外沿,烙印着一个鲜红的纹身。
0103
“我不知道他们的忌日是哪天。”
“我永远记得他们出海的日子。”
夜幕降临时,他终于讲完这段从未跟谁提起的故事。
偌大的房间,陷入死寂。
祝萝握紧刚刚安装的把杆,迫切的想要说些什么。
想要安慰鹤令璟,让他不要难过。
但是祝萝说不出口。
她能想到的所有语言,都是苍白的。
经历过那样悲痛的生离死别,鹤令璟怎么可能不难过?
逼他把悲伤埋藏起来,才是最大的残忍。
“我……”
祝萝艰难地发出声音,却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
‘我不应该强迫你说出自己的秘密。’
有意义吗?
鹤令璟现在不需要道歉。
他把自己的伤口撕开了。
祝萝清楚亲手揭开伤疤的痛苦。
比起徒劳的安慰,他现在更需要被温暖,被治愈。
祝萝这样想着,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
她张开双臂,扑过去,紧紧地拥抱鹤令璟。
他身上冷得吓人,发尾滴落的水珠,沾在祝萝身上,像冰一样。
鹤令璟蓦得睁大眼睛。
之前见到自己,总会逃跑的兔子姑娘,竟然主动拥抱自己。
鹤令璟愣了足足半分钟,才抬手搭在她肩头,轻抚祝萝微微颤抖的身子。
他们两个人,各自都有太多年,没有好好的拥抱过别人了。
鹤令璟原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让自己拥抱的人。
“我悠悠球玩得不好。”祝萝结束这个拥抱,强忍着羞耻说,“我给你跳一支舞,好吗?”
“好。”
“但是,你……”不能看。
祝萝话说到一半,内心无比纠结。
她想要给鹤令璟跳一支舞,却必须把他眼睛蒙起来。
这样算哪门子安慰?
但是,如果被鹤令璟盯着看,她多半又会失误。
总不能拿失败的作品安慰人。
“祝萝。”鹤令璟叫她名字。
“嗯?”祝萝漂亮的脸上写满纠结。
鹤令璟冷静地说,“我看不见。”
“什么意思呀?”祝萝一时没听明白,懵懵地反问。
夜色中,鹤令璟曜黑的瞳眸,沉沉看向她。
“我说,我有夜盲症,晚上看不见你跳舞。”鹤令璟耐着性子解释清楚,停顿片刻,又说,“所以,你不用怕。”
祝萝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有夜盲症?真的吗?”
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竟然生病了。
“真的,先天性遗传病,治不好。”鹤令璟大大方方,任由她试探,“我把诊断单拿给你?”
“不用不用!我相信你。”祝萝慌忙摇头。
知道他患有夜盲症,鹤令璟之前反常的举动,都可以解释得通。
每次傍晚或者阴天,他就会戴上那副奇怪的未来感眼镜,进门必须先打开灯。
尤其是他家里,灯光格外明亮。
原来他晚上看不见呀。
祝萝后知后觉想起,前些天,她晚上回到家跳舞给鹤令璟看。
室内光线很暗,祝萝还要用丝巾,把他的眼睛蒙起来。
纯纯多此一举。
“我的脚受伤了,不能太用力,只能靠着把杆跳一些简单的舞。”祝萝左手扶住把杆,右手触摸胸口,尽量平息鼓噪的心跳。
她要在鹤令璟的注视中跳舞。
能做到吗?
过去的遭遇太过惨痛,祝萝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她抬眼,对上鹤令璟深邃好看的眼睛,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所幸。
她对鹤令璟有信心。
鹤令璟是不一样的。
——我可以纯粹地跳。
——他可以纯粹地欣赏。
祝萝深深呼吸两次,没有受伤的脚踮起足尖,迈出第一步。
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才扶住把杆表演。
恍惚间,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鹤令璟安静凝视她,一眼不眨。
其实,他骗了祝萝。
鹤令璟确实患有夜盲症,但症状远远没有妈妈严重。
呆在晚上或者光线较暗的环境中,视力会受到影响,却并非完全看不见。
何况,祝萝得知他黑夜中看不见,今晚特意多开了一盏灯。
鹤令璟看她跳过那么多次舞。
可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欣赏只属于自己的祝萝,的舞。
灯光与月色交汇于祝萝身上,仿佛她生来就应该身披荣光。
受伤的脚很影响祝萝发挥,但她的身韵和灵气,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一举一动,翩若惊鸿。
鹤令璟目光落在她握紧把杆的手,落在她绷紧的脚尖,清瘦的背脊,还有那张动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