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67)
他好像真的出了问题。
有时候夜晚看着那扇窗,便有种跳下去的冲动。
他处在这个环境里,好像这样也可以是唯一的解脱。
可偏就是这时,兰泽和顺乐出现了。
对于原飞来说,这无疑不是那道黑暗里猝然亮起的一束光。
至少那一刻,她们让他犹豫了。
抵达云城的第一晚,兰泽和顺乐是在飞姐的家中歇息的。
原家气氛压抑,而原父原母之所以愿意接纳她们俩,是因为兰泽机灵地看出其中因果,解释说能帮助他们劝说原飞。
等到她与顺乐进了飞姐房间门后,她才忽然觉得,情况好像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糟糕。
飞姐瘦了。
在此之前,飞姐拥有绝对饱满而活力的状态,常常爱穿着花色亮色的衣服,涂着脂粉喷着香水,意气风发神气十足地走在校园里。
而绝非是现在这样,面容蜡黄,眼窝微微凹陷,满是憔悴地躺在床上,一蹶不振奄奄一息。
耳畔是原父原母的低声嘱咐,本意是想让她们劝他屈服,接受治疗。
可兰泽没憋住,忍着哭腔道:“他都这样了,你们还要他听话?”
原父原母一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顺乐怕她们俩被原父原母一脚踢出门去,赶紧从中调节,这才稳住了他们。
门咔哒一声,被人关上。
兰泽举目望去,看见昏暗的房间里,竟满屋子的梅艳芳海报,就连被套也是偶像定制。
香港的女儿,一个时代的巨星,海报里的女人神采奕奕,当初的飞姐与之无异。
以前也知道飞姐爱梅艳芳,去KTV唱歌的时候,老爱霸着麦模仿梅姑的唱腔和舞台表演,说总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梅姑一样的影视歌三栖天后。
只是没想到,背后竟然会如此狂热。狂热到走进这个房间,就仿佛回到上个世纪的香港。
原飞头疼,缓缓坐起来,没心思问她们怎么突然到来,只用沙哑的嗓音让她们随便坐。
她朝着原飞爬过去,抱住他,甜着嗓子撒娇:“飞姐,我好想你,你不来学校,都没人叫我乖乖了。”
原飞笑了一下,像是刻意扯着嘴脸挤出的一丝笑:“你这么可爱,谁都愿意叫你一声小乖乖的。”
原飞聚不起精力还得勉强敷衍,这样看着太累。
顺乐实在不忍心,望着窗外的霞光,道:“飞姐,你家这儿有天台,我想上楼去看看。”
原飞摇摇头,嗫嚅着:“他们不会同意的,他们……怕我逃了。”
顺乐却胜券在握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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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云城了。
不远处,黄昏晕着内海,泛着光的海面广阔而辽远,秋日里凉风清爽,风中甚至伴着草地清香。
他们靠在一起,和以前一样,说了很多。
说贺焦满世界地追杀飞姐,嚷着没人带他进佻港,日子无聊得要命;
说上次郁岑骚扰了兰泽后,贺焦便跑去砸了郁岑的车,留了张纸条,让华锦笙管好自己的狗。听说华锦笙知道后气得要命,非要闹着撤掉郁岑的投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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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兰泽遇了险,亲眼看见有人动手要杀人,幸亏有检察官在场,不然真就丧了命。
林林总总,丰富多彩。
唯一不同的,是飞姐再没参与过这样闹腾的话题,那双早已没光的眼眸连丁点笑意都难以浮现。
“对不起乖乖,我开心不起来了。”飞姐眺望着远处的海平面,眼神空洞地喃喃。
外头世界多精彩。
可他却困在这里,就像飞鸟被折断了翅膀。
天边的晚霞很快消逝而去,昼夜交替,星辉隐现。云城不似京城,云城星空清朗,能看得见闪烁的星星。
风在静静地吹。
夜幕降临时,她看见城市亮起五颜六色的灯光。
楼下有一男一女匆匆走过,女人娇嗔着:“温哥哥,你等等我。”
她低头去瞧那两人,男人身形高大,模样似有无奈,然后在撒娇的女人跟前蹲下,说了句,上来吧。
于是女人喜滋滋地爬上男人的背,在男人颊边亲了一口。
二人在路灯下渐行将远,影子里透着岁月的温存。
她只看清了女人完美的侧脸,妖冶又妩媚。
江南出美人,果真名不虚传。
耳边是顺乐的絮絮叨叨,她收回眼。
飞姐也看见了刚才那对情侣恩爱的一幕,怔怔地:“所以世人用尽笔墨,歌颂爱之伟大……”
可爱到底是什么呢?
伴随而来的,总会带着伤害。
原飞慢慢陷入沉思,有无尽的悲怆感涌上心头。
兰泽抱着自己,窝在飞姐身旁,轻轻说道:“云城的晚上会降温,会变得很冷,但我却可以无所顾忌地钻进你的怀里,你也敢无所顾忌地抱着我。这就是爱,飞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