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35)
兰泽跟着韩教授,听着前方韩教授的敦敦教诲,乖巧点头。
豫园内层台累榭,满场池酒林胾,雅致独间各有风格,兰泽一边听着,一边无意往那中心岛看了一眼。
之前听顺乐说过,京城豫园的老板曾特意开辟出一块幽静竹林雅间,周围绕了一圈泠泠湖水,命名为“蓬莱台”,与普通外间隔绝开。
听说是因为温家的那位太子爷某次席间玩乐时提了一嘴,说那湖心景色浪费了可惜,建个亭阁应该挺有意思。
这家老板会做人,听闻这话,连夜请了设计师,马不停蹄地从这湖心上建出这么一座亭阁。
那应该就是了——一群骄奢少爷们酒后随意一句胡言便能拔地而起的建筑物。
兰泽好奇打望去,不知看见了什么,她脚下步子微顿。
明清风格设计的亭台楼阁,外头几根朱红漆的柱子撑着,柱子边靠了个正抽烟的男人,白色衬衫,衣袖半挽,侧对着她,正低头看着手机。
像是看慢动作似的,她看见他指间的白雾徐徐升起,抬起手,将那根烟送到唇边,然后启唇,咬住烟尾巴,随着动作,衬衫底下的结实肌理若隐若现。
昨天离别前还公务缠身匆忙告别的人,今天却像变了一个人,好似江南烟雨里走出来的矜贵公子哥。
她走神走得厉害,韩教授轻咳一声,唤回了她的注意。
被人抓包,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悄声问道:“教授,选我来这里,是院里的决定吗?”
“自然是有人托付,”韩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但也好在你这丫头有学艺的灵根,不然我也不会答应。”
有人托付?
兰泽怔忪,下意识追问:“谁啊?”
韩教授却笑笑没回她,走至某个雅间外停下,话题不了了之,兰泽赶紧替他推开了那扇门。
门一开,里头爽朗的笑声便先一步传进耳里,是山鸟屏风后有人高声寒暄道:“唉唉唉,老韩来了,大忙人哟,快坐快坐。”
“哪里的话,比不得孙院长这个大领导忙碌。”
有人注意到韩教授身后的兰泽,见小姑娘又乖又甜地同桌上的人打了个招呼,纷纷问起这是哪家的小小姐。
韩教授主动向众人介绍她:“这我学生,叫兰泽。”
说完看向为首的那位孙丽荣院长:“前段时间你不喊着缺新人么?知道你们团里看重形象和脸面,你看这姑娘,三庭五眼标准比例,这可是隔壁那帮电影学院的老师公认的正统青衣脸,我最得意的学生,今天带来给各位瞧瞧,要是能看上,尽管带走一试。”
此后的流程兰泽相当熟悉,打小就跟着兰理在这种酒局转悠,说起甜话来也得心应手。
自知今晚她只是个小小配角,行事也本本分分,偶尔冒一两句熨帖人心的笑话,一桌子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有了韩教授的夸赞和推荐,一顿饭的功夫,剧院那边的几位领导都不住地点头认可,孙丽荣院长更是直接招手唤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几乎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中后场时,于舒然女士突然来了个电话,兰泽有心事,正好寻了空隙出去透气。
长廊最深处是安全通道,隔着厚厚的防火门,与外头这片繁闹形成鲜明对比。
兰泽虚扣上防火门,给于舒然回了电话。
电话听筒里的嘟音与通道的脚步回音同频,兰泽指甲轻抠着墙上纹理,想了些有的没的。
今夜这场局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兰理。
可兰理与京城这批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断得一干二净。二十年,在这样人情冷暖的圈层,早就等同于一介透明人。
可她还是向于舒然求了个证,于舒然本意是来关心她,听了她的倾诉后,难得默了一下,很是保留地告诉她:“你爸最近在俄罗斯那边谈生意呢。”
兰泽更疑惑了,不是兰理,那又是谁?
程爷爷吗?
可要真是程爷爷,按他老人家一贯的行事风格,又哪里是这样遮遮掩掩的?
兰泽低头摩挲着栏杆扶手:“没事儿我就问问,你做实验多注意安全。”
于舒然在那边笑起来,说着一些“有你爸在我怎么会有事儿”的恩爱语录。
自家亲爸妈感情好,这样的情形兰泽早习以为常。她面色无常地挂断电话后,脑海里仍然想着那位招呼韩教授的神秘人。
怪吊人胃口。
这年头干了好事儿都不留名的么?
正沉思间,防火门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出来。
豫园内有专供抽烟的场所,这种安全通道向来没什么人踏足,兰泽想着大概也是个躲避饭局应酬的人,于是随意回头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