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28)
老爷子那一通震耳发聩的训斥犹在耳侧:
“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惟俭能够助廉,惟恕能够成德。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如把精力放在工作和学业上。”
也真不怪老爷子这么担忧,院里人情复杂,程氏虽是他的底气,可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累赘。
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行事谨慎再谨慎。
果然那之后没出一个月监察委的人就来了,说是有人看见他家中频繁出入百万级别的家具,被检举疑似受/贿。
这算是在他初出茅庐时,老爷子给他上的第一课。
亮了灯,屋内情形尽收眼底。
干净整洁到连茶几上的书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兰泽鼻翼之间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清茶香。
程砚安家里没来过女生,找不到合适她的鞋,她摇摇晃晃地抱住门缘,一声不吭地望着程砚安,挣扎片刻后,乖乖穿上那双大得不合脚的拖鞋。
结果没走几步,咚地一下栽到地上。
兰泽颓丧地坐在地上,疼得眼泪在打转,轻颤着声道:“哥哥,疼……”
程砚安快步上前掀起她的裤腿查看,发现她腿上还有另外一处擦伤。
——是打架斗殴的时候被误伤的。
他漫不经意地问道:“怕疼还打架?”
今晚的秋后算账还是来了。
刚刚吹了冷风,她意识清醒了一点,却还是晕乎乎的,转了好几道弯才勉强理清思路。
她自知理亏,低低地说:“是他们……欺人太甚。”
“你不许凶我不许怪我,你要站在我这边。”
凶狠的话说得弱弱的,没什么攻击性。
程砚安没问她口中的“他们”是谁,也没问她是怎么被欺负的。
刚刚李警官对他说过:程哥,你妹妹这群人也忒猛了,给那群少爷小姐揍成什么样儿了。小姑娘乖,兄弟们也舍不得下重口,你回去了好好说说,下次可别了。
思及,他挑眼看向那个一脸委屈的“凶猛”小姑娘。
看着性子软,却不是个好欺负的。
倒隐约有几分兰家人生来的骨气。
而兰泽想的却是,这事儿比酒吧那次严重多了,保不准程砚安会怎么向她发难。
她怕他兴师问罪,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着要不就求个绕,好言好语哄一哄,也不知道程砚安吃不吃这套。
正思忖着,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悬空抱起。
她双脚腾空而起,失去重心后双手下意识攀住他的肩颈,那一瞬间彼此身体紧贴,她靠他靠得很近。
依然恍惚的意识里,她只觉得这个男人近在咫尺,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来自他衣服上的熟悉的木质茶香,还有男人天生就比她偏高的体温,以及……
他抱着她时,那双紧紧揽在她腰间的炽热掌心,和因发力变得有些硬朗的坚实手臂。
好像浑身都开始烫起来。
尤其是腰间,被他揽住的那处。
她局促又迷茫地抬头,视线里是他近在眉睫的锋利流畅的下颚,以及高眉骨下一双沉寂深邃的眼睛。
像致命的深渊海域,卷噬着人窒息。
程砚安将她抱进主卧,放在了床上。
疲累了一晚上,她一沾被子就止不住想睡觉,加上羞涩与有心逃避,刚被放下就滚进了被子里,贴着柔软的布料沉沉闭上眼。
她嗅了嗅被子,迷迷糊糊道:“好香……”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说着,她将自己埋得更深。
床很软很舒服,那上面专属他的气息也在她深埋之后将她彻底浓浓包裹。
程砚安却倏然一顿。
男人的被子……香?
努力克制着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拎起来的冲动,他提了口气,找来了医疗箱。
房间内只亮了盏小夜灯,视线昏暗模糊,只看得清兰泽的上半截身子。
程砚安卷起她的裤腿准备替她上药,冰凉的药水覆上皮肤,兰泽微微瑟缩了一下,感应到他的意图后,乖顺着不再动弹。
男人的动作算不上多柔软,指背好几次都无意擦过她的小腿肌肤。
微凉、细腻、光滑。
是独属于女儿家的触感。
他没多大的反应,兰泽却敏感得一缩,轻哼道:“你别……轻点……”
娇气包一般的声音混着迷糊困意,在寂静半封闭的空间里显得不清不白,连昏黄的夜灯都在荡漾着无边风月。
这么伺候人他还是头一遭。
伺候人还被这么“调戏”,也是头一遭。
想着那声娇滴滴的嗔骂,程砚安竟也没气,指间挑着药水的动作都跟着变得柔了些。
本是想刻意侃问她一句“别怎样”,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轻轻柔柔的一句:
“睡吧,不闹你。”
喝醉了酒的人最好睡觉,兰泽的呼吸很快变得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