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事实(171)
说这姑娘的条件好,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
也说她功底深厚,每一寸肌肉都调动得极好,是个成材的好料。
他一个外行人只是听着,看不出什么门道。
只是看着他的姑娘在台上,穿着一条白色吊带纱裙,踮起脚,引领着一群小朋友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
背景歌曲是《国家》,是少年宫合唱班的孩子们录的音,童音干净清灵,混了大提琴声后有一股独到的期冀与纯洁。
“……国是我的国,家是我的家,我爱我的国,我爱我的家……”
曲调亲耳,熟遍大街小巷,便是闭上眼也能哼出来。
彼时台上有几束光打在她身上,她浑身透着朦胧的梦感,低头冲小朋友们施柔一笑,背着手,交错脚步轻轻蹦起,又落回原地,垂坠的裙边开出一朵花,连连翻转,脚尖的影子仿佛生出朵朵红莲。
她轻盈得像只精灵。
身后还跟着一堆小精灵。
他看得入了迷,旁边几位长辈还取笑他,说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这么腻歪。
老程家的大情种。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虽并非是个只重外表的人,
但那一幕却实在摄人心魂,不知怎么就戳中了他的心底,叫他好几个晚上梦里都挥之不去那道神仙似的身影,与她做事的时候,更是愈发失控。
他勾起唇角,问道:“喜欢小朋友?”
“嗯,”她点点头,“要是自己也有一个,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轻弹她的额头:“别瞎说。”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她却皱眉嘟囔:“我可没瞎说……我都二十一了。”
她们专业有个姑娘都扯了证,办了休学回家生孩子去了。
听说是为了家里拆迁的人头数,着急忙慌地就和前男友复合结了婚,走的时候辅导员和老师轮番来劝,愣是没劝动。
现在生的那个娃娃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了。
程砚安听后却睨她一眼:“人各有志,好好学习,别想那些。”
她不服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志向?”
“你什么志向?”
她探头探脑地看他,目光熠熠生辉。
程砚安一愣,明白过来,随即笑了,明知故问地逗她:“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答案?”
兰泽摇头,弯眉笑:“你就是答案。”
小嘴真甜。
程砚安拉过她,拥在怀里。
可甫一想起方才童检的那番话,心头略沉,连带着笑意都减了几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兰泽的脸,想到即将离开这么个乖俏的小姑娘,有点舍不得。
“后天……得去一趟阳城。”他缓缓开口。
兰泽怔住。
刚刚还在排练厅里听同事们说起阳城那桩事,程砚安出口一瞬间,她便莫名将其联系起来。
那种失控的感觉彻底得到落实。
就是这个了。
她犹豫地试探:“……去多久?”
程砚安扣着她的脑袋:“这我哪儿知道?”
兰泽忽然不说话了,笑容慢慢地褪去,眼中逐渐换上一层深切的担忧。
“会有危险吗?”
对上她的小眼神,程砚安笑了,这次没再刻意宽慰她:“一线的人哪儿会没点风险?”
这个答案让她心里没了底,轻轻皱起眉,心事重重地拿下他捧着自己的手,小拇指轻勾,慢慢地晃悠着。
小姑娘半晌不说话,他也想不到她在思量什么,程砚安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她还回不回家。
兰泽很认真地想了想,却摇头。
“爷爷上次说西郊那边有个慈云寺,很灵。”
她目光炯炯而坚定,是打定了主意要去。
人处于未知的境地时,总会想着求神拜佛,有个依托了心里也能有个底。
以前她联考、艺考的时候,于舒然也会这样,可她每每都觉得不必如此,客观事实定理总不会因为求了一次神便能改变。
可如今,不知道是年纪渐长,还是飞姐那次真的吓得开始忌惮了,总之她开始有了这种觉悟。
他走得急,明天忙着收拾行当也没时间,就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她思维活跃,行动也常常跳脱,程砚安习惯却也无奈,想着今天是周五,折腾一点也无所谓,于是便开着车带她到了慈云寺。
到的时候寺门将闭,庙外空无一人,几缕残香在空中飘浮,风一吹便散了尽。
金色梵钟数排而立,经幡随风浮动,半空飘着几张黄纸,轻然落在一旁的菩提树上,菩提树枝丫上系着无数红色布条,和着风铃一起清脆作响。
偌大的寺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牵着她,与她十指紧扣,仿佛一位虔诚的朝圣者,往着正中的佛像缓缓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