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道侣私奔后(85)
门口坐着一个青年人,店家迷迷糊糊,忽然愣了一下。他探头去看,“贺公子?”
青年人转过头来,清瘦的下巴上有一层青色胡茬,他撑着地坐起来,“杨老板。”
店家赶紧称一句使不得,连忙开了门请青年过去,“贺公子来这里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杨添十分敬仰贺思竹,五年前他的儿子贪玩沾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夜里被鬼魅魇住,找了许多师傅来看也没成,还是贺思竹路过,给小子喂了符水,才叫那食梦的小鬼不再作恶。
杨添不清楚他的来历,据他自己说他是某个青观的修士。
这个贺公子每年都会来南滨,杨添在小时候就看过他,他那时便是这副模样,现在杨添三十多岁了,贺思竹还长这个模样。
据说他的发妻在南滨海难里丧生,所以每年的六月初五和十一月十二他都会来此处。六月初五是他亡妻生辰,十一月十二是亡妻忌日。
不过今天才五月二十九,离六月初五还有几天时间,他怎么今天就来了?
店家也不多问,他给青年人倒了一杯清水,又包了几个馒头,“贺公子,您先在我客栈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南滨海角吧,也不急这一晚。”
青年人清瘦,他接过碗,喝了几口水。他喝水的姿势很文雅,稍有眼力的人就能看出他举止不俗。杨添是人精,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更是清楚贺思竹背景不俗。
这个青年异常清贫,他收下了杨添的馒头,并道了句多谢。
在杨添的记忆里,贺思竹一直是年轻且精神的,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觉得贺思竹变老了,并且背也比以前弯了许多,精神状态也很糟糕。
“贺公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杨添道,“贺公子,现在离六月初五还有几天,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里住几天,休息几天再说。”
贺思竹摇摇头,“这次六月初五我就不去南滨了,我还有别的事。”
这还是他头一次跳过了亡妻的生辰,杨添心中起疑,却也没问。
贺思竹并没有住下,他喝完了水,向店家道谢,随后背着轻薄的行囊离开。晚间的海风时停时起,杨添添了灯油,迷迷糊糊地靠在一边又打起盹来。
*
千机阁不在南滨,离此处有十万八千里,两个人赶了一天的路,眼看着天黑了,便找了一处山脚休息。
这是一处荒野,前后左右都没有客栈。姜见青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下,“我一直不知道人间多大,等自己赶路了,才知道人界无边,和天之极一样。”
正是日暮,天边浮出一缕金边,姜见青估算了一下行程,如果继续这么走,大概到明日午后就能到千机阁。
去千机阁主要就是打听两件事,第一就是七八十年前南滨那一带有没有漂亮的姑娘失踪,其次就是南滨这一带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大事,否则不可能裴阳宫那边也查不到李袖的踪影。
上半夜应如流守夜,姜见青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间听到“轰”的一声,她惊恐地看着应如流。
应如流往篝火里添了一根柴,听到声音皱起眉来。姜见青松了一口气,应如流没大的反应,证明没有什么危险。
但这声音很大,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从草丛里慢慢爬出来一个人,穿着青衫长衣,模样清瘦,倒不像是什么登徒子,也不像什么危险人物。姜见青看到他扶着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双眼乌青,像是很久都没休息。
青年人抱拳向姜见青道歉,说自己赶路路过此地,因为体力不支掉下御剑,惊扰了二人。
姜见青:“……”
这是有多急,才这么不眠不休,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青年人瘦削的身影被篝火映在地上,形成散落的光影。他盘腿休息了一会儿,随后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剑。
他的剑很漂亮,不同于他的清酸。剑通体澄透,在火光里散出别样的光彩。这少说也是仙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把剑缺了一道口,应该是被某种更烈的武器所伤,切口平整且狠厉。
他很用心地擦着他的佩剑,从他的空洞的眼中,姜见青看出一丝温和来。
等休息够了,青年人又向姜见青他们道了一声抱歉,随后抱拳起身离开。
炭火“毕剥”一声响,姜见青捧着应如流烤好的红薯暖手,她望着远去的那个人,心里生出一丝疑惑,“他走得这么急,应该是去见很重要的人吧。”
“他时日无多了,所以才如此匆忙。”
“啊?”
“他受了很重的伤,是陈年老伤,身上还有数十种毒,这些毒根深蒂固,又和那些伤相互作用。这一切都会造成他寿命不久,偏偏这个人心志坚定,能扛住这一切。换一个意志薄弱的,恐怕早就没了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