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成熟時(40)
晏柠橙搅匀,又加了片柠檬增色,终于调到了最满意的口感。
再次确认过避孕棒的丢弃方位后,晏柠橙无意间扫到璀璨珠宝中央的手帐本,她意识到了什么,站在书桌前沉思许久,还是倒着翻开了手帐本。
晏柠橙从后翻,翻到前一张有日期处便停了下来,如她所料,今天的窈窈忘了写,验孕棒的时候还没有加上。
事要做绝,她给舒悦窈发了条微信说明情况,紧接着开始提笔在草稿纸上模仿好友的字迹。
大家都是书法爱好者,有自成体系的分析笔画能力,晏柠橙练了十来分钟,自觉能有七八成相似,取了只红笔,提起阖眸开始回忆崩溃时刻的心境。
急刹车的尖锐嗡鸣,晏柠橙睁眼,落笔,水墨晕染颤开,带着扭曲地写下去。
没怀过孕,但看过让人恨的牙痒的狗血漫画桥段,词是对着手机直接抄的脚本,替换了人名。
“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才24岁。我要告诉他吗?为什么是现在?哪怕早一天呢?为什么要我发现闻落行根本不爱我、根本不在意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是命运给我的惩戒吗?可为什么不是报应在我身上,而是要带来多余的生命呢?”
一气呵成,前言不怎么搭后语,绝望痛苦跃然纸上。
近年晏柠橙很少于纸面作画,顺手涂鸦的草稿倒是有不少,她是个很少回顾自己作品的人,随意拢起扔进垃圾桶。
从傍晚看到朋友圈时就开始整理行李,到现在已经大差不差。
公馆的安保做得很好,信件快递都是统一的门卫处接收,然后速递刀各楼下信箱的,会被阿姨取了,放在玄关单独的柜面上。
晏柠橙占据了柜面不小的范畴,她的住址不公开,有时心血来潮会换风格小号投稿,在哪儿住,就在哪儿寄出,都是一次性买卖,晏柠橙不缺稿费,懒得拆。
时间久了,杂志的复稿函与合作方寄来的漫展邀请函之流都堆砌在柜中。
本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心态,晏柠橙决定取走,顺便帮舒悦窈一起。
纤细的手指卡着信封边缘,正理着,语音乍然响起。
“Lin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晏柠橙手忙脚乱地接起,拢着的信四零八落地散开来,有好几封滑出去,顺着落到了柜后的缝隙中。
“方便接语音?”慵懒低沉的嗓音贴着左耳传过来,带了三分微醺的酒意。
晏柠橙背靠着玄关,仰起头,悠悠应,“方便的。”
澄明的灯火撒进眼底,她凝视融融灯火,倏地想起个因为南北地域差异而造成的巨大笑话。
刚到港城念书那会儿,晏柠橙的粤语水平和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念中国歇后语一样不明所以。
少年人动不动就喜欢起誓。
大家最常说得是,“我对住灯火发誓。”
晏柠橙不理解,那家伙要是灯灭了,岂不是誓言当场无效?
被针对时有人哄闹着要她对灯发誓,否则认定就是她背后打的小报告。
晏柠橙不想理会,又懒得多交涉,所以回问,“为什么不是对天?”
是因为不敢吗?都唯心主义到立誓了,当然是怎么狠怎么来。
违背誓言的人遭五雷轰顶才对吧?光停电有什么用?
众人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让你对灯,你就对灯,哪儿那么多问题?”
晏柠橙莞尔,讥讽回,“我凭什么配合?”
女声尖锐刻薄,“因为你有嫌疑,钱莲被举报的时候,你根本不在教室里。”
晏柠橙转着笔不再理会,完全忽略掉周遭绕着她的视线。
她妈都不敢保证要自己做什么,自己就会做什么。
“他人的信任”又算什么东西呢?
自由心证。
“那不如一起对天发誓好了。”清冽的嗓音乍起,晏柠橙抬眸,林寻舟撑手坐在讲台上,白衣如雪,睥睨着台下的闹剧,眉目间尽是不耐,淡漠地讲,“按规矩来,我当时也不在教室里,我林寻舟对天发誓,是我举报钱莲的,我死自己和全家,请吧,就从你开始。”
林寻舟随意的点到刚才逼问晏柠橙的女孩。
对方愣住,微笑开脱道,“都是同学,不必玩这样大吧?”
“为什么不呢?”林寻舟用她刚才的话回问,“让你对天,你就对天,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我校的处理方案公示需要时间,并非实时处理,在座各位嫌疑均等,通通发毒誓,才算公平。”
这件事是怎么收场的晏柠橙已经记不清了。
泛黄折旧的记忆,只剩下日光里少年林寻舟玉质金相的侧颜和倨傲神色,明晃晃地荡着。
更久以后,粤语和普通话一样熟练的晏柠橙终于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