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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赠我予你(102)

“也?”叶南平蹙了蹙眉。

章毅笑了下,没解释。

叶南平也没追问。本就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我不会问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很懂你是怎么想的。”

章毅不相信,笑得有些轻蔑,以及苦涩,“你怎么会懂?”

躲在帘子后的辛晚成,不由得咬了咬手指甲。生怕叶南平把章毅惹恼了,她做过功课,PTSD患者一旦暴躁起来,很容易失控。

她想着要不要从帘子后出去,暂时把叶南平支开。叶南平的声音,却先行,郁郁地散开:

“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叶南平说。

这话令章毅安静了下来。

辛晚成的想要拉开帘子的手,也收了回去。

“……”

“六年前,我一腔热血做了战地记者,我的发小,也跟我一起去了战场,我自以为这是在实现我的新闻理想,但结果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我认识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的发小,因为我断了一条腿。”

“……”

“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因为我,没了一条腿。我对她很歉疚,她却不需要我的任何补偿,甚至开导我,可我那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自责,暴怒,失眠……你吃的那些抗抑郁药,我都吃过。”

“……”

帘子后的辛晚成,已经惊惶得说不出话来。

脑子里明明是懵的,帘子外的声音,她却听得一字不落,那么明晰。

“可我刚刚有所好转,我拼死拍下的照片,就又一次把我推了回去。”

照片……

难不成是那张……

辛晚成下意识地拳头抵着唇。

“我拍到了难民被枪杀前的一瞬间,没有人透过照片看到了我想表达的反战观念,没有人认为这是个意外,我的动机被人质疑,被人口诛笔伐,觉得我只是想出名,想拿奖。那时候的我和你一样,满脑子想的是,我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笑,一丝自嘲。

“……”

“我有一次喝多了,拿酒瓶割脉,其实我并不想死,只是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而已。横着割,没死成。我发小笑我,说横着割压根死不了,有本事竖着搁,顺着动脉,一刀下去,再想活,可活不成了。”

“……”

“所以后来,我就去纹了这个纹身。”

从指尖,顺着动脉,一路蜿蜒而下的纹身。

辛晚成记得这个纹身。

第一眼见到觉得很酷,很A。

却不知道,原来背后都是痛苦。

叶南平却很轻描淡写地,把过去的痛苦翻了出来:“那之后,我每次快抗不下去的时候,看到这个纹身,就会提醒自己,其实我不想死。等你和我一样,熬过每一个想轻生的夜晚,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

“……”

辛晚成屏着呼吸,听见帘子外的章毅,长久的静默后,沉重地叹了口气。

那一刻,辛晚成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出去把他俩隔开。

他俩才是真正能对彼此感同身受的人。

“还有,我刚才提到的那个发小,你也认识。许安宁。”叶南平说。

“许导?”章毅的声音,低沉而惊愕。

“她远比你、我失去的都更多,她却很坚强地挺到了现在。而你的母亲,现在正在持续地给她泼脏水,想让她和我们一样崩溃,活不下去。”

“……”

“我相信她不会这么脆弱,她连一条腿都失去了,还有什么能打垮她的?可我不想她再经历这些,所以希望你,能说服你母亲……”

叶南平的声音,平静之中带着力量。

却没能说完,被“砰”地一声,门撞到墙上的声音堪堪打断——

章母站在门外,冷冷看了叶南平一眼,冲了进来。

“你们能不能放过我儿子?!”章母气愤地将叶南平往外推。

不仅如此,章母还四处张望着,“还有一个呢?藏哪儿了?”

遭章母推搡时眉都不皱一下的叶南平,却被这句话问得,眉心一紧。

躲在帘子后的辛晚成浑身一僵的同时,帘子被章母一把掀开。

被逮了个现行的辛晚成,就这么瞪着眼睛看着章母,以及章母身后的,叶南平。

……

辛晚成只来得及与叶南平打个照面,就被章母连人带包拽下了隔壁病床,章母一路提着她,把她往叶南平身上推。想把这俩人一起赶出去。

章母一松手,辛晚成脚下便不自觉地一趔趄,被身后的叶南平扶稳。

辛晚成回头看看叶南平。

叶南平看她的目光,特别严肃。

辛晚成琢磨着既然被章母逮个正着,不如当着章母和章毅的面,把事情摊开来说,可她刚开口说了句:“章阿姨,你能不能先听我……”就差点被章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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