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天的冰》大概延续了林导的霉运,在后期制作中仍状况频出,一直拖到年底才堪堪剪完,安排在圣诞节前夕上映。方若好当时气得都笑了:“你怎么不干脆明年春天破冰时上映算了?”
林随安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不如再增加点预算,让我把后期再弄炫一些……”
“滚!”
相比《录取线》的一帆风顺和《春天的冰》的多灾多难,《霾》则四平八稳,一如李明翰的以往作风,按部就班地完成后,送去国外参展,果然引起轰动,获得了最佳外语片的提名。
时间在一部部电影的上映和下档中飞逝而过。
转眼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方若好和颜苏一起去看《春天的冰》的首映。之前在公司做内部放映时,方若好正陪李明翰在国外参展,分身乏术,便交代李秘书盯着。李秘书事后跟她汇报,《春天的冰》获得了全公司的一致认可,评分七点二分。
方若好便索性来看首映,也好第一时间掌握其他观众的反应。
故事已跟她最初看到的剧本
完全不同——
开场,室外溜冰场,两队少年在日常训练。一队蓝衣,一队红衣,对比鲜明。
一开始还是正常的练习,中途红衣队员撞了蓝衣队员一下。
“你瞅啥?”
“瞅你咋——”眼看就要叫骂起来,那人被一名队员捂住了嘴巴:“别扯这些没用的,直接干啊!”
红蓝队员瞬间开战,打作一团。
一个很老的梗,但翻出了新意,瞬间被观影者们抓住,影院里起了一小阵笑声。
镜头拉到远处,最高的看台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破旧肮脏的羽绒服,戴着帽子,衣领立到嘴巴上方,只露着一双眼睛和鼻子。
镜头慢慢聚焦,一个侧影,睫毛浓密,鼻梁挺直,阳光在冰层上打了个转折射到眼睛上,镀了一层金光。
温暖的金光和冷漠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起身走人。刚一扭头,一名身穿蓝色运动服的少年抱着冰鞋从入口处走下来,两人目光相对,彼此一愣。
羽绒服少年很快低下头,径自跟此人擦肩而过,蓝服少年叫他“阿东”,他没回应。
镜头重新切换到远景,阿东独自离开,一跛一跛的,看得出左腿受了伤,身后是宽阔的冰场,红蓝两队仍在斗殴,蓝服少年望着他,就那样一点点走出镜头。
紧跟着一组快镜头:他慢吞吞地走过拥挤嘈杂的菜场,走过布满污水的小路,走过残破没
电梯的老楼,走过打架的夫妻,走过尿尿的小孩……他动作很慢,但镜头很快,走过一幕幕生动鲜活的市井画面后,来到一处平房前,刚要进屋,门开了,扔出一双冰鞋——
“滚!”
一个慢镜头,冰鞋的刀擦着羽绒服的帽子飞了过去,将帽子划开,露出了他的脸。
冷漠的眼睛下,消瘦的、苍白的、稚嫩的少年之美,扑面而来。
这是贺源西的第一个正式亮相。
方若好忽然觉得,林随安好会捕捉,贺源西在他的镜头下,竟然可以美得这么惊心动魄!听听影院里一片抽气声和尖叫声就知道了,这种美在光影的加持下直撞人心,真真是让人毫无抵挡之力。
一个浓妆艳抹、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冲了出来,骂道:“你咋还有脸回来?我要是你,被国家队退了,早一根绳索麻利地吊死得了,还有脸回来吃我的、喝我的,要我养?”
阿东没回答,捡起冰鞋走进屋,妇女追着他骂,他也充耳不闻,径自进了其中一个屋,关上了门。
妇女在门外继续骂,林随安很充分地展示了一番他的口音是受谁影响。
阿东走进狭小的堆满杂物的房间,坐在单人钢丝床上给自己受伤的左腿换了药,然后躺下,把冰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这时窗户被人敲了三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踮着脚把一张饼瑟瑟缩缩地塞进窗户。
阿东瞪着她,冷冷地说:“不要。”
小女孩却朝他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扭头就跑。
阿东追到窗边,看着小女孩跑走,再看那个又冷又硬的饼,眼神有一瞬的变化,然后他拿起来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崩了半颗牙。
美少年吃瘪的表情又引起了一片笑声。
方若好看到这里,很是惊讶,因为贺源西的演技居然还不错,起码很自然,一点都不尴尬。
第二天,中年妇女也就是他婶,介绍他在饭店当服务员,老板看在他的脸的分上勉强答应了。他端着菜进了一个包厢,对方却突然关上门,将他围了起来——故事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