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惊悚,翻身坐起:“我睡了多久?”
方若好靠在椅子上发呆,有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看着他。
颜苏抬腕看表,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五个小时……”说罢,目光对向方若好,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笑了笑。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上面的伤已消退了大半,然后又检查她的手腕,确定没有异样后松了口气,最后慧黠一笑:“还是饭点。走吧,你陪哥睡觉,哥请你吃晚饭。”
方若好怔怔地看着他。
多奇怪啊,在这之前她的情绪像被一层黑雾包裹着,又阴冷又潮湿,可他醒来后,万物重新有了颜色。
这是信仰的力量吗?还是……爱情的力量呢?
医院的职工餐厅很大,颜苏带着方若好进去时,很多人冲他打招呼。他一一做了回应,打了四个菜,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入座。
方若好一直木偶般跟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她的思绪还沉浸在“江唯唯会不会死”上,十分魂不守舍。
颜苏把她的那份米饭拿过去,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半,又熟练地把红烧带鱼里的鱼肚分给自己,鱼尾给她;红烧鸡翅中的翅尖给自己,翅中给她;清炒莜麦菜中的菜根给自己
,菜叶给她;蒜蓉西蓝花里的西蓝花挑掉蒜块给她。
“喏,都按你的口味分好了,可别说请吃食堂亏着你。”
方若好提起筷子,食不知味。
颜苏却明显是饿狠了,大口大口扒拉饭,一改从前饭桌上的斯文模样。他吃得这么香,倒让方若好提起了些许胃口,她也跟着吃了小半碗饭。
“这就对了嘛。江唯唯还没死呢。你这会开始哭丧,毫无意义。”
方若好的手紧了紧,迟疑半晌,忍不住说:“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颜苏“扑哧”一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瓜:“你这张脸上不是写满了答案吗?”
方若好不明白。
“你又心虚又愧疚,心虚于自己偷偷跟江唯唯见面,愧疚于把她弄成那个样子。像个逃课时闯了祸被警察告到家长那儿的倒霉孩子。警察跟家长说赔钱吧,孩子一听慌了,心想完了完了,这么多钱,家人肯定要打死我了……”
颜苏描绘得太生动了,以至方若好这边含着眼泪呢,还是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她却更难过了:“对不起。”
颜苏放下筷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其实这句话该我来说——对不起啊,没解决好江唯唯的事情,让你这么措手不及。”
方若好整个人一震。
像一场挫败的考试,因为没有及格而悲伤时,突然老师对她说,改错题了,你其实及格了一样。
“江唯唯和冯静秀对你来说都是陌
生人,对待陌生人警惕、戒备、反击,都没有错。而我是熟悉并了解她们的人,我没有做好准备,让事态升级了。对不起,吓到你了。”五个小时的睡眠,让颜苏看起来焕然一新。
方若好想,颜苏肯定也很煎熬,所以他选择了睡觉。睡眠让他恢复了理性、温柔和豁达,然后他再用这一面,来对待她。
一个人成不成熟,往往就是经由这样的处理方式来体现的。
“之前说过七十二小时解决此事的我,没能做到。所以,现在是我为自己的错误善后。对不起,然后……可以再信任我一次吗?”颜苏说着,伸出双手,摊在她前方。
方若好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四只手在餐桌上,交握在一起。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这是她成年后第二次在颜苏面前哭。上一次,是因为颜苏医好了妈妈。这一次,是因为颜苏医好了她。
“茶吧的服务员担心客人在自己店内出事,看见江唯唯的包还在座位上,就找到里面的证件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冯静秀女士是从她口中听说江唯唯跟你见面,你表现冷漠,江唯唯一直哭,最后晕倒的。”李秘书将一份资料递到方若好桌前,“茶吧的监控显示你们谈了半个小时左右,中途你曾起身要走,全程江唯唯哭得很厉害……如果真的因此追责的话,除非有人能证明你们说了什么,否则,蛮难办的。”
方若好看着资
料上的监控截屏,长长叹了口气。
“至于冯静秀打你的伤,太轻了,不足以成为反告的证据。现在就希望江唯唯能够苏醒并康复,让冯静秀打消念头。以上。”李秘书说到这里,眼神里忽然带了点八卦的好奇,“颜医生……真的有把握吗?”
方若好看着手机,微信页面停留在她半个小时前发出的“还好?”上。
六个小时过去了,江唯唯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