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姩拿出一件灰色西装,以及一顶棕色礼帽。她戴上帽子,把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她的眉眼。
老板不是胖身材的人,甚至有点瘦,西装外套穿在陆姩的身上有些宽,但不至于太夸张。她系上扣子,又到仓库的小房间看了看。
货物箱上堆了些灰尘。
她用手掌沾上灰尘,往自己的脸上、身上抹。她再到镜中打量自己。
灰头土脸,大概能蒙混过去。
临走前,陆姩望了一眼彭安。
他睡着了,但不安稳。
她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明知他听不见,还是凑到他耳边说:“乖,我一会就回来。”
昨天晚上,车子经过路口,陆姩注意到有一个药店招牌。她出门直奔药店。
她刻意压低嗓子说话。
老板一头忙着,头也不抬:“乜啊?”
要说在香港有什么不方便,就是陆姩不会讲粤语。老板显然不讲国语。她唯有用纸笔交流。她又问市场在哪里。
老板随手一指。
菜市场边上蹲了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和马溜、肥强的气质很相近,比普通市民多出点仗势欺人的派头。
陆姩立即向岔路走。
她听见一个男人在喊:“喂,你!”
她脚下不停。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陆姩拽紧了药袋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擦肩而过。
“三位爷啊。”中年女人出口的是流利国语。
陆姩竖起了耳朵。
一个男人粗着嗓子,同样用国语说:“这里的规矩你懂吧?在路边摆摊,在街上开店,在市场卖菜,都是要我们八风堂点头的。”
“我知道。”中年女人颤着声音,“三位爷,我明天……明天一定交管理费。”
“你听过吧,我们八爷前天办了一个公益活动。你们知道八爷心善,才一拖再拖,欺负我们啊。”恶势力反过来做贼喊抓贼。
中年女人:“三位爷,我今天……实在凑不够啊。”
男人:“有多少先交多少,剩下的明天一起算。在这里做生意,眼睛要放亮,识时务者为俊杰。”
中年女人:“是,谢谢三位爷教诲。”
陆姩转过路口,离开。
*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彭安醒了之后,在床上摸了一会,摸到眼镜,戴上了。
他出了房间。
想也知道电话那端是谁。
金长明说:“彭先生,陈先生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不过他非常虚弱,仍然昏迷。”
“医生怎么说?”
“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金长明叹气,“我都不敢跟陈大当家讲。”
“医生有没有评估,清醒的几率是多少?”
“医生不敢讲。”
彭安有些晕沉,靠了靠墙:“你好好照顾他。另外,安排两个机灵点的人,去探一探鹰记的消息。在陈展星没有醒来之前,云门的其他行动暂停。”
“是。彭先生你自己要当心。”金长明挂上电话。
彭安将要回房,察觉到不对劲。
大房间敞着门,可是里面没有动静。
他过去一看。
果然,没有人。
他又去小房间,再去敲卫生间的门:“陆小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静悄悄,无回应。
他转身下楼:“陆小姐!”
楼下铺子也是空无一人。柜面摆了一匹布,以及一把剪刀。布上的花纹和刚刚搭在水盆边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又喊:“陆姩!”
两层楼的商铺就这么点大,很明显,她不在这里。
看到她风情万种的样子,彭安有难言的烦躁。如今见不着人,他思绪翻腾。也许她觉得,他病得起不来,所以她去了菜市场……
这样想着,他正要出去。
大门有了动静,一人开锁,推门进来,和彭安撞了个正着。
彭安:“陆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出去很危险。鹰记可能发布了你的画像或者照片,全城追击你。”
陆姩怀疑自己听错了。彭安的声音有点冷冽。在未融雪的冬季,树杈上的冰块砸下来就是这样冷。
彭安锁门,关上拉闸,问:“你有没有被人跟踪?”
她抬了抬帽子,露出一双明眸亮眼:“你凶我?”
彭安:“……”
“你居然敢凶我?”她比他更凶。
只一秒,他焉了回去:“没,我没……陆小姐,外面比较危险……”
“我很小心,做了乔装,就算鹰记在香港势力庞大,也不能遍布每一个角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发烧更危险。你平时就不大聪明的样子,烧过头了,把脑子烧坏就完蛋了。”
彭安:“……”
陆姩说:“我给你买了药,你吃完去休息。”
“我没事,睡一觉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