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水蓉接过药丸,立即灌了下去。她摸脸还是红的,仍然冒汗:“如果天亮的时候我还没有好,我一定和你同归于尽。”
陆姩不理她,侧身闭眼休息。
马水蓉满腔愤怒,但技不如人,不敢造次。
*
第二天中午。
李黛问:“陆姩,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陆姩笑了下:“鸡腿菇配酒,会引发酒精中毒。一般来说,需要几个小时才能缓解。哪有什么解药,我给的是一颗治疗跌打损伤的小药丸。骗骗马水蓉罢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毒性的?”
“从书上看的。”当初对付吕恺的时候,陆姩想过好几种方法。不料,最后是他先起杀意,她才用了火。
李黛:“以前我们村子有过一件怪事。一个村民抓了一个小香螺,没多久就死了。村子二十几个人在几天之内全没了,都是喘不上气憋死的。村长说海上有螺神,是我们冒犯了螺神,所以受到惩罚。我们建了一座螺神庙,供奉那个小香螺。后来吧,村里来了一个人,见到小香螺,说那个叫芋螺,有剧毒。我才知道书上有好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可惜我只认字,却没有太多学识。”
陆姩:“我教你读书。”
李黛抱了抱陆姩:“你最好了。”
*
监区的日子变得平静。一天天的报纸,却预兆着外面不太平。
上一个月,董孟打算里应外合来劫狱,然而并非天时地利,计划不得不放弃。
李黛很久没有收到家信,直到见到报纸才知,她的家乡已被日军攻陷。
李黛哭了很久,细细讲起家中的亲人,她问:“陆姩,你的家人呢?”
“父母早早走了。我之前寄住在一个私塾。后来私塾的先生年纪大了,生病离世。我到上海读书,遇到我的男朋友。他……”陆姩顿一下,“也走了。”
李黛嚎啕大哭:“我们都没有亲人了。”
陆姩望向北坳山的方向:“他们永远在我们心里。”
夏天,北平沦陷。
日军进攻上海。
一个本就不平静的阴天,东五山突然响起了号角。狱警和犯人的关系在这个时候变得模糊。没有“大赦”的命令,但在混乱之中,犯人向外奔跑,管监婆子也向外奔跑。
“东五山要变成日占区了?”李黛面色惨白。
马水蓉叫着:“我们是不是要投降?”
陆姩冷冷地说:“如果投降,我们只会成为日本人的狗。”
场面混乱。狱警们再如何维持秩序,都抵不过恐慌逃窜的人。
典狱长下令,迅速转移犯人。有了这一道命令,众人才有了方向。
典狱长站在高台:“全部排队。”
李黛宁愿被关在监狱,也不愿意面临战争。只是,拥挤的人群冲散了李黛和陆姩相握的手。李黛被人群推着走,回头大喊:“陆姩,快跟上。”
李黛跑得前,轮到她的时候,狱警说那辆军车还能挤下两个人。李黛要等陆姩,被后面的一人推开。李黛死死抓住大箱板。
陆姩远远望见:“李黛,你快上车!”
李黛大喊:“陆姩,我要和你同一辆车。”
陆姩来不及奔过去,只能站上高台阶:“千钧一发之际,别犹豫。李黛,你跟着大家,跟着大家更安全。”她这时是这样想的,人越多,越安全。
狱警敲着棍子:“上不上车?上不上车?”
陆姩扯开嗓子:“我们将来再重逢。快走!”
眼见其他人要占据车里位置,李黛不得不爬上了车,她挥手:“陆姩,我等你!”
陆姩看着军车远去,掉头去到另一监区。这里大门敞开,锁链被砸烂,关押在里面的革命党已经逃走。
她松一口气,放下心。
铁门大开,那些觉得自己排不上军车的人疯了似的向外冲。
典狱长朝天空开了三枪:“没有多余的军车了,剩下的明天再走。”
犯人们哪里听得进去,争先恐后。谁知道明天是不是日军就攻过来了,多留一天多一份危险。
眼见局势失控,典狱长面色严肃,下令射击。
“突突突”的枪声响起,倒了几个人之后,犯人们夺枪反杀。这时,人群里敌我不分。子弹射空了,双方进入肉搏阶段。穿着囚服的人,穿着警服的人互相打架,互相争夺。一个犯人抢了一辆军车,跳上驾驶位就要开车走。一群人追着。
陆姩憋紧一口气,直奔东五山门外。她一眼见到彭安的车,坐上去,握紧方向盘,手心直冒汗。她不大开车,但管不了这么多,只能放手一搏。
她听见越来越近的吵闹,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
彭安晚了一步。
他刚刚安排了陆姩的转运,东五山就突发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