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很惊愕。
他踱步过来:“柳小姐不必惊慌,我按时给你解药,死不了。你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我牵制不住你,不放心,只能出此下策。”
“彭先生不放心,又为何救我?”
彭安看一眼柳枝的脸。他和陈展星一眼就能辨得出陆姩与柳枝。但其他人未定。“你大有用处。”
柳枝听出话中含义。可不就是大有用处吗?她睡在医院的时候,陆姩才能逍遥法外。她被魏家相中,是因为这张和陆姩相似的脸。她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这张脸。
彭安:“另外,我的父母很欣赏你。我一直觉得,他们生一个女儿会比生两个儿子要好,自从我弟弟走了,他们郁郁寡欢。你的到来,给了他们快乐。父母的情绪对我很重要,这是孝道之一。”
柳枝:“你就不怕我对他们……”
彭安:“柳小姐是惜命之人,应该知道,你逃离战场只有死路一条。我说了按时给解药就一定按时。我言尽于此,你去留随意。”
柳枝:“这阵子彭伯父和彭伯母还好吗?”
彭安:“他们惦记你的安危。我说了,人没死。”
“谢谢彭伯父彭伯母的关心。”柳枝的感谢之中没有包括彭安。
彭安:“我昨天一夜未眠,先去休息。”
金律师又倒了一杯茶,这次他换了一个新杯子:“柳小姐,彭先生已经安排了你的去处,我之后送你过去。”
柳枝望着那个杯子。
金律师笑了笑:“药物是下在杯子里,不是加在茶壶中。柳小姐放心,这一杯只是普通的茶,你到彭家安心住一下就行。”
安心?柳枝苦笑,中毒如何安心?
*
彭安没有休息。因为陈展星来打扰。
二人去了书房。
“她坐上了去东五山的车。”陈展星拿出一支烟,点上之后又说,“你们折腾来折腾去,难道没有考虑把她接出来吗?”
彭安坐在窗边的椅子,望着花园的藤椅。那里空无一人了。“我想过申请减刑。雨夜案的侦破,她有功,只是如果这份功劳算到她头上,就会暴露我们偷梁换柱的事。否则这是减刑的大好时机。”
陈展星失笑:“别说减刑,就算是要她现在光明正大出来,我也有办法。”
“你太高调,所以魏家要杀你。我比较习惯依法行事,魏家就留我一命。”
“魏飞滔的死,是你下了最关键的一步棋。我真冤枉。”陈展星笑,“而且,她能在外逛三天,你依的什么法?”
“在别人眼里,就是陆小姐在医院躺了三天。”
“有时候我不明白你是心疼她,还是只把她当成消遣的东西。”
彭安反问:“你把她当什么?”
“女人,美丽的女人。”陈展星将这几个字含在嘴里,细细咀嚼,像是说出“美丽”二字,面前就能见到美丽的陆姩似的。
“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出来?”
“她拒绝我的好意。”陈展星摊开两手,“而且,摘果子咬一口,吃了就没了。等待果实生长的过程才动人心弦,拉长战线有乐趣。”
“魏家呢,也要拉长战线吗?”
“上海现有的帮派之中,魏家叫不上名号。速战速决就行。”
彭安却说:“魏家现在是一头饿急的狼。没了儿子,魏家掌柜已经豁出去了,你自己当心。”
“彭安,你这样珍惜我的生命,我非常感动。”
“你是她的念想。如果你死了,她跟着一命呜呼。”
“如果她真的有本事杀了我,我走了,她也走了。你说这像不像是……”陈展星深深吸了一口烟,再吐出烟雾,“殉情。”
“她要殉的是北坳山那个人的情。我提醒你,不要陷进去。”
陈展星叼着烟,从烟雾见到书架上那本西洋春宫图。不用想也知道,彭安肯定一页都没翻过:“我也提醒你,你太注意她了。”
“她差点要了我的命,又杀了我弟弟,算是我家的仇人。我注意是人之常情。”
“你多照顾她。”陈展星拿下烟,“东北失陷,华北局势非常严重。大当家觉得上海未必安全。我解决了和魏家的恩怨,就和大当家去香港。”
彭安沉思片刻:“大当家能坐到今天的位置,确实是审时度势的高手。”
“你呢?一起来?”
彭安摇头:“我暂且留在上海。”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一定把她接出来。”陈展星似是警告,“彭安,我不在的日子,如果她出了事,你就去死吧。”
“你要去多久?”
“说不准。运气好,云门在香港打出一番天地。”陈展星弯了眼,“听说香港帮派云集,我不幸横死街头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