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黛同间的九个人,无人懂得织毛衣。
马水蓉讥嘲说:“一天到晚不停地干活,没个休息,还要自己揽事继续干活,你累不累呀?”
李黛性格弱,与她要好的只有“性格弱”的陆姩。她与陆姩商量,还能拉谁进这一个五人团。
陆姩笑起来:“我俩一起买。你要多少,剩下的归我。”
李黛:“陆姩,你也要织毛衣吗?”
陆姩:“晚上闲着,我跟你学一学如何织针。毛衣的难度太高,我就先从围巾开始吧。”
李黛再单纯,也明白陆姩是为了她,她感激不已:“陆姩,谢谢你。”
李黛与陆姩同去。
管监婆子没有为难二人,满口答应。
陆姩:“谢谢管监婆婆。”
管监婆子狗仗人势,犯人表面上叫她一句“管监”,私底下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姩一口一个“管监婆婆”,仿佛真的尊敬这一位妇人。
管监婆子难得扯开嘴角,像是在笑:“你嘴甜,我就不计较了。”
陆姩要这几卷毛线,一来是替李黛解围,二来,张均能给她送了两回东西,礼尚往来,她要回礼。
她一有时间就拿着两支织针学习针法。
这天下午的放风时间,狱警过来喊人:“C307,有人探视。”
陆姩问:“长官,来的人有没有戴眼镜?”假如来的是金长明,她就不去了,反正无话可说。
狱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陆姩这才放下手里的织针。
*
上一次见彭安是在秋天,他冻得面若白纸。这时已经入冬。
彭安比上一次更加苍白。他没穿大袄,穿着薄薄的风衣。被风吹过的头发凌乱地挂在耳后。他似乎很冷,大口呵气,把镜片蒙上了白雾。
他抬头时,陆姩看见他无辜的双眼。世界在他面前都只是一张白纸,干净,没有褶皱。
她大剌剌地坐下。
两人在柴房见面的那天,是管监婆子擅作主张,狱警不在场。管监婆子没有手铐,就让陆姩随意了。
今天,陆姩被狱警铐上了手铐。
彭安望去一眼,大大的两个圆圈似乎箍不住纤细的腕子。
但忽略她的手铐,她比他还嚣张:“你还没死?”
彭安礼貌地开口:“陆小姐。”
“感冒好了没?”
他乖乖地点头:“好了。”
“没病死算你命大。”
彭安正想说话,又被呛住,他握拳抵住唇,连咳好几下,咳得白皙的脸涌上了红。
陆姩又说:“估计离死不远了。穿厚点啊,你不是有大袄吗?”
“东五山的太阳很大,暖和着。”
“看你这面无血色的样子,暖和不了吧。”
“陆小姐,这一个月来过得好吗?”彭安早上见过柳枝,柳枝的眉目和陆姩非常相似,但柳枝模仿不来这般凶悍的神态。
“不错。”
“还有便秘困扰吗?”他问得谨慎。
“没有。”
“嗯,需要冬衣吗?”就是这个时候,彭安想起,不知张巡捕送了东西没。
他观察她的脸。
她失去了亮丽。眉毛边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杂毛,像是月亮勾出来的尾巴,脸颊浮着几粒浅红的疹子,唇也淡了。
这般原始的模样,竟然也比铺满胭脂的富太太更顺眼。
“冬衣你自己留着。”陆姩指着彭安身上的薄风衣,“棉袄、外套,统统穿上。真的,你盖张棉被出门都比穿这件好。”
“我不冷。”彭安欲言又止,“陆小姐,我今天来,有些事……”
她仰靠在椅背:“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我想向你……”他顿住,难以启齿了。
陆姩眉峰一扬:“表白?”
“……”开什么玩笑。
第11章
绝尘而去。
陆姩弯起了唇。
彭安面露尴尬:“不是,我对你没有……没有。”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我想向你借点钱……”虽然羞惭,但他终于把话说明白了。
“我不是把全副身家都交给你了吗?”
“不止,我——”
“欠了高利贷?”
“不不不。”彭安连忙解释,“我的钱被套在股票里了,借你的钱周转一下。”
“你自己去办。”
“按规矩来吧。你签借条给我,将来我连本带利还给你。”
“带利?你能还多少利?”陆姩笑了,发自内心地调侃,“看你智商不高的样子,能追上通货膨胀就谢天谢地了。”
彭安告诉她:“其实,我大学入学成绩全校第一。”
“不就证明你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吗?”她哈哈大笑,比窗外啸啸北风更嚣张,
彭安:“……”
陆姩止住笑,弯起食指,朝他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