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展星眯起眼睛,“我和他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可能不止戏院。”
“我在调查一桩发生在戏院的案子,事关陆小姐。”
陈展星眉峰不动:“哦?”
“她报警,她的男朋友死在那个戏院,她指认魏先生等人。”
陈展星笑:“等人,应该不包括我吧?”
张均能:“陈先生觉得呢?”
陈展星:“陆小姐指认我了吗?”
张均能:“不便透露。”
陈展星点头:“如果陆小姐不指认,我就不认。”
张均能听出什么:“如果陆小姐指认呢?”
陈展星:“那就要听她的指认,我再决定。”
“陈先生拿法律当玩笑。”
“大上海的法律,不就是玩笑吗?”陈展星站起来,“张巡捕,有证据再来找我。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
过了一个月,张均能再见陆姩。这次,他告诉她案件的进展:“魏飞滔死了。”
陆姩的脸色苍白,眉眼却笑盈盈:“谢谢。”
张均能:“我抓了他,但是证据不足。他又出去了。”
陆姩抬头。
张均能:“他走私钨砂,和日本人做买卖。但是其中的五百吨钨砂已被丹麦洋行保管。交易无效,魏飞滔被日本人杀了。”
“谢谢你。”陆姩真心地说。他是巡捕,本不该向一个犯人透露案情。
“我很抱歉。”最终,魏飞滔不是被绳之以法。
陆姩:“我相信,张巡捕已经尽力了。”
“我这次来。”张均能顿一下,“田仲,你来说。”
“嗯。”田仲露齿一笑,黑脸衬得牙齿更白,“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吕恺、彭箴的案件。”
“好的。”陆姩跟着笑。大仇已报,她没有遗憾了。她的目光看向那盏黯淡白灯,似乎见到了男朋友向她伸手。就是不知道世上是否有天堂或者地狱。他良善,肯定上了天堂。她鲜血淋漓,只能跌落地狱。
张均能顺着她的目光向上一望,他明白了什么。“陈力皓的案子由吕巡捕负责。既然没有新线索,就还是按吕巡捕的结案报告。”
陆姩明白,张均能是放她一马了。她将二人的事交代完毕,起身向张均能和田仲鞠了一躬:“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麻烦两位巡捕?”
“你说。”田仲黝黑的脸上又露出了白牙。
“我想见一见彭安。”她死了,后事要处理,想来想去,只有彭安能出面了。
“好。”田仲应了。
张均能低着头,在她走了之后,才抬眸看她的背影。
田仲叹了声:“怪可怜的。”
“我们只能公布真相。于情,情有可原,于法,法不容情。”张均能重复法医朋友的话,像是在说服自己。
田仲:“她连律师都不请,是一心寻死了。”
闻言,张均能顿住脚步,和小巡捕交代了一声:“防止她要自杀。”
那名巡捕微微惊讶:“是。”
张均能预计,陆姩的刑期在十年到十五年之间。他一直想和她说一句:洗心革面。
可她那么聪明,他说与不说,她其实都明白的。
*
彭安接到张均能的电话,“嗯嗯”地应了几声。
挂上电话,他摘了眼镜:“那女人不会是想见我最后一面吧。”
“有可能。”这时,陈展星和彭安正在陆姩的房子。她那门锁,对二人而言形同虚设。
陈展星:“我给她安排了律师,别让她死了。”
彭安:“留她干嘛?她满心要跟男朋友团聚,成全她吧。”
陈展星:“真的?”
彭安:“假的。我去一趟,能救一命是一命,虽然她也是死不足惜。”
陈展星:“对了,彭安。”
彭安:“嗯?”
陈展星:“魏飞滔的死,有你的份吗?”
彭安事不关己:“没有。”
陈展星冷笑:“借刀杀人这一招,你用得最灵。”
彭安不吭声。
陈展星又说:“听张巡捕说,魏飞滔还把我供出来了。”
“是吗?他胆子这么大。”彭安眨眨眼,“你怎么办?”
陈展星:“既来之,则安之。”
*
彭安进了巡捕房。
陆姩出来时,笑着坐下:“彭先生,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听起来就不是好事。”彭安抬头望她。
她瘦了,面色也差。但笑起来的时候,他觉得和以前一样。
“房子钥匙放在门下左边往里两公分的位置,我的钱都整理放抽屉了,麻烦你帮我安排后事,我的要求不多,把我葬在男朋友的旁边。抽屉里有张纸,上面是他的坟墓地址。谢谢你。”
“唉。”彭安叹了声气,“还没结案,我爸妈给你找了律师,你安心些。你是受害者,法官会斟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