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白衣服,面色发青,两只眼睛上翻,露出青灰的、仿佛被水泡了很久的肿胀眼睑,嘴巴里的舌头似乎也格外地尖长。
门开的瞬间,他没有立刻就扑上去。
他想看一看,人类看到他时,吓得惊恐尖叫、脸色煞白的模样……
除了头发和血肉之外,人类的恐惧,对他来说也是很不错的小零食。
很多时候,他不会直接杀死人类。
他会吃掉人类的一部分头发,对人类种下诅咒,诅咒将在人类身上吸食着生气,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人类将随着生气的流逝而死亡,在迈向死亡的过程中,他们会虚弱衰竭,无力挣扎,绝望与恐惧的情感无穷无尽……
鬼怪咽了咽口水。
在房门打开时,他就已经准备好吞食门后的人类的恐惧情绪了。
但是,满怀希望的他,什么也没有尝到。
没有恐惧。
只有无波无澜的平静。
封辛上下打量着“保洁人员”,眼神和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嫌弃:
“做保洁工作的话,是不是应该注重一下个人卫生呢?至少不能脏到会弄脏客人的房间的程度吧?”
鬼怪:“……?”
她为什么这么淡定?
尖叫啊!痛哭流涕啊!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吧?
她竟然还嫌弃他!
都要死了还挑三拣四!
鬼怪的头发丝颤颤巍巍地竖了起来,他要教会这个人类,什么叫恐惧——
“唰——”
“唰——”
两道风声从鬼怪耳边刮过。
头发从鬼怪脑袋上掉落下来,软塌塌地落在了地毯上。
“你的头发又长又脏又臭,你好像打理不来,干脆就不要了吧。”
封辛的语气十分从容,好像在说“饭吃不完就倒了吧”这样的日常小事。
封辛看向地面,被风刀割断,掉落在地上的头发在她的目光下卷成团,落进了套着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
她打量着失去了头发、只剩下一个水灵灵的白色大脑壳的鬼怪,稍稍满意了一些,露出一个浅淡而温和的微笑。
“看起来干净多了。”
她金棕色的眼眸里盈着笑意,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她耐心地教诲鬼怪,
“这样才对,以后也要继续保持,好孩子要讲卫生,明白吗?”
鬼怪:“……QAQ!”
他的头发!
他可是个食发鬼,他最爱的就是头发!没有头发还做什么食发鬼!
话说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割掉他的头发的?又是怎么把他的头发丢进垃圾桶的?
普通人类能做到这种事吗?这不会是哪个教派或者巫术体系的传人吧?
不管她是谁,敢伤害他的头发,她一定要死!
食发鬼暴起,漆黑冷雾张牙舞爪,他要让面前的人类四分五裂——
“过来修热水器。”
封辛指了指盥洗室的方向,
“动作快一点。”
食发鬼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按封辛的命令动起来了,他迈开脚步,走进盥洗室,开始观察热水器。
怎么?
除了剃头以外,还能操纵鬼怪吗?
这算是御物术吗?可在灵力日渐枯竭的蓝星,御物术早就已经失传了吧?
这个新人玩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食发鬼的面容悲愤、耻辱、扭曲。
但他敢怒不敢言。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坏掉的热水器,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就没做过修热水器这种事,刚刚说自己会修,只是为了骗封辛开门。谁知道他真的要修热水器?
食发鬼只能当场胡诌:
“坏得太厉害了,我修不了。”
“那怎么办?”
封辛撩了撩浴缸里的水,慢悠悠地说道,
“我想泡澡了,要热水泡着才舒服。”
泡个头!
这是在什么地方?你泡澡,你怎么有心情泡澡的?
封辛回过头,那双轮廓完美的眼睛里含着极浅的笑意,这为她的五官线条增添了一丝柔软。
她的话语和神情都是轻缓柔和的,但食发鬼却莫名地感觉到发寒,他感觉到了由心而生的恐惧——
一定、一定要完成她的要求。
不然……
不然会怎么样呢?
他也不知道后果,但正因不知道、无法想象,他才会感到惧怕。
食发鬼压抑住恐惧,他小心翼翼地和封辛周旋:
“我喊同事过来帮您修,行不行?”
封辛点了点头:
“能泡上澡就行。”
她非常宽容。
但是那种占据上风的宽容,是客人对服务者的宽容,也是主人对仆从的宽容。
宽容的背后,藏着不可置疑的强势。
夜晚十点半,离渊连锁酒店前台的电话座机响了,穿着西服的大堂经理接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