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族有一支和时家住得近,研究符术时经常搞坏修行用的静室,搞坏了之后去借时家的,人家借了,还帮忙指点了符术应该怎么搞。”
“洛老爷子也受过时家的帮助。”
堂叔觉得有些遗憾:
“结果大树倾倒,人人避讳,甚至落井下石,最后全族惨死。”
“若是换我,我也是有怨的。”
明彦低垂下眼帘。
“时家的好坏很难评价。”
堂叔忍不住叹气,说道,
“但这个家族应该也不算太坏,虽然含怨而亡,但死后成了鬼,没有为了报复而在玄学界兴风作浪,这就很不错了。”
※
封辛回到了玫瑰园。
步可已经回房间睡了,客厅里就只剩下面包,这只金渐层短毛猫正在奋力地挠窗帘,试图把封辛家的窗帘变成流苏款。
但它的指甲刚刚被封辛偷剪过,不是很锋利,挠了半天也没对窗帘造成太大的伤害。
封辛没管它。
她坐在沙发上喝奶茶。
一道声音在封辛耳边响起:
“冕下,隔壁的隔壁世界的主神邀请您参与秋收节茶会。”
封辛问:“有奶茶吗?”
从神哽了片刻,才接上话:
“……我问一下,稍等。”
隔壁的隔壁,A10号住宅里。
时闻一坐在蒲团上打坐,他额上冒着冷汗,紧闭着眼睛,陷在一场旧梦里。
他梦见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却憔悴、消瘦的女人。那个女人牵着他的手,拽着他往江边走。他手很小,个子也小,还是个小孩子,被拽得趔趄,踉踉跄跄地跟着女人的脚步。
转眼之间,他们到了江边。
女人弯下身,眼里含着泪,脸上却带着笑容,她温柔地捧着他的脸,说:
[阿一,我们马上就不会痛苦了。]
说完,这个女人拉着他的手,一脚迈出了江堤。
时闻一惊醒过来。
眼前不是翻滚的江水,而是玫瑰园别墅地下的练功室,他面前的铜质香炉里,除障香的烟雾正缓缓飘着。
他在年幼时,经常梦见这段经历。
后来长大成年后,平日里做梦少了,但只要一遇到烦心事,就会梦回过去。不妙的是,他经常遇见烦心事。
这是他的心障,可能会缠绕他一辈子、永不散去的阴影。
时闻一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从练功室走出去,走楼梯上了楼,推开通往院子的玻璃门。
他打开院子里的灯,走到那块白菜田里,找了颗长得顺眼的圆白菜,两手抱着,用力一拧。他抱着拧下来的白菜往厨房走,准备切点叶子炒一炒,煮点挂面吃。
他在练功室修习阵术,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他抱着圆白菜一边走,回忆起来,洛惊蛰每次看他拧白菜,都捂着脖子大呼小叫——
[大哥,你到底拧了多少鬼怪的头,才练成了这样的拧白菜手法啊?我看得脖子疼。]
这样的拧白菜手法怎么了?
难道还得先安抚白菜一下?
时闻一觉得是洛惊蛰没见过村里人怎么干活,毕竟是个少爷,进他家院子前可能都没见过长在地里的白菜。
然后明彦想做酸菜吃,来他家收白菜。
明彦手里拿着把砍刀,拎着白菜用力一砍,白菜就“脑袋”落地了。
洛惊蛰直接不说话了。
时闻一至今还是觉得当时的场面很好笑,如果他在年幼时被江水淹死了、或者一氧化碳中毒死了,他应该就见不到这么有趣的场面了。
时闻一走到一半,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回过头,往院子里的黑暗处看去。
一道穿着黑袍的身影,正立在黑暗中,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时闻一第一次见到这个鬼怪,但他很清楚对方的身份。
“鬼域主人。”
时闻一抱着圆白菜,停下脚步,
“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找我了。”
他面色冷峻,话语也非常不客气。
“我只是来找你谈谈。”
鬼域主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对时闻一说,
“我们的立场,也许并不一定非要是对立的。”
时闻一觉得好笑。
“不对立?”
时闻一问,
“我家族败亡,全族自杀的自杀、横死的横死,都是因为你破坏封印。你对我说,我们的立场不对立?”
鬼域主人说道:
“我破坏封印,是为了求生。”
“为了存活下去,挤占他人的生存空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时闻一把圆白菜放在了摆在屋檐下的桌子上,他从兜里拿出符纸。
这种非人的东西,看似懂得人类,却早已和人类天差地别。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出来的话半点人情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