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忆耐心等他平缓气息,等稍微好一些了,他立即开口将这一趟的发现告知。
“太长了……我起码游了五十米……还是看不到头……”原野断断续续地说,“从这个通道口进去后没多久有个向上的转角,之后就需要一直上浮,而且通道狭窄,很难中途转身。”
事实上,原野耽搁这么久,就是因为中途氧气耗尽却又无法调头,差点在秘密出口里溺水的缘故。
不过,他怕解忆担心,隐去了这一点没说。
反正人活着回来了,旁枝细节并不重要。
“我估计着,从这里应该能直接回到水上一层。”原野说,“但是没有潜水装置,谁都没法闭气那么长时间。”
“没有潜水装置,就算我们发现出口也没法出去。”解忆说。
原野用沉默肯定了解忆的话。
解忆没有再说话,愤怒却在她心中增长。
无线电、电梯、秘密出口——
每一样东西都像是侦探X特意留下来给他们打发时间的玩具。
从希望,到绝望。
他们也像玩具一样被侦探X玩弄于鼓掌之上。
解忆感到深深的挫败,除了挫败以外,就是这让她胸膛熊熊燃烧的愤怒。
更衣室里停放着尸体,要冲洗身体只能去其他地方。
距离最近的淋浴室,就在套房。
解忆和原野二人来到套房区域,随意选了一间没人使用过的套房。
由于“不落单”原则,他们只能共同使用一间套房,一人洗浴的时候,另一人在外等候。
每到这种时候难免尴尬。
即便是解忆这种很难尴尬的体质,都会感到一种浓浓的尴尬。
谦让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所以她在原野叫她先洗的时候,没有谦让来谦让去,不客气地径直进了浴室。
水龙头一开,热水从头而降,解忆闭着眼睛,仰头感受扑面而来的温热,心情逐渐变得平静。
一定要冷静,解忆。
她对自己反复说。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
如果是母亲,她会怎么做?
如果是母亲……
飞散的水珠在昏黄的浴室光里像是一阵太阳雨。
尘封的记忆忽然翻动,雨水带解忆回到久远的过去。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而你,只是其中一粒浮尘。”
那是一个太阳欲坠不坠,天空已飘着濛濛细雨的傍晚。
她们在聊什么,解忆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自己还不到桌面高,努力地挺直腰背,想要从桌后探出头来。
母亲坐在对面,目光悠远地看着纱窗之外的天空。
“在你长大的过程中,你会遇到很多超出你能力范围以外的事。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要灰心,不要难过。”
“人这一生,对自己的唯一合理要求就是付出最大努力去生活,而不是要求自己去输,或是去赢。”
“解忆——你要永远记得。”
“尽最大努力生活,但别去要求输赢。”
关掉淋浴头的时候,解忆脸上的神情已经重回冷静。
她洗完了,轮到原野。在这空隙时间里,解忆用吹风机将长发吹得半干。
她刚放下吹风机,淋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开了,穿着酒店睡袍的原野从中走了出来。
长期训练的人,他的肌肉线条有一种流水般的紧凑,却又不像健身房里肉锤一般盲目膨胀的肌肉,带着一丝头脑简单的愚蠢。
原野小麦色的身体有一种自然的健美,的确赏心悦目,但这不是解忆忽然目光凝固在他身上的原因。
“你……你盯着我干什么?我的衣服放岸上打湿了。”原野脸上一红,下意识后退,险些在浴室门槛上滑倒。
“不是这个,你还记得,陈皮死那一晚,高山遥穿的是什么吗?”解忆说。
“陈皮死那晚……高山遥一开始穿的是浴袍。”原野回忆着。
“陈皮死于砍杀导致的大出血,现场有喷射状血迹,一定是砍到了哪条动脉。行凶的凶手身上一定也沾了大量的血迹——”
原野猛地明白了解忆想说什么,他一个箭步来到解忆身边坐下。
“那天晚上,只有高山遥洗了澡!”
“没错——”
那天晚上来开门的时候,高山遥穿这样浴袍,头发半干,显然是刚洗过澡不久。
“而且,既然准备了砍骨刀杀人,那一定想到过血迹的问题,他不可能穿着自己的衣服去行凶。”原野说。
“浴袍。”解忆默契地接上了他的话,“穿着浴袍去见陈皮,行凶完之后,再换上另一件浴袍。水下一层九间套房,多的是一模一样的浴袍。”
“因为高山遥和宗相宜先一起去的套房,所以陈皮见到穿浴袍的高山遥也不会起疑。”原野说,“但他为什么要杀陈皮?陈皮是这里面最支持他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