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星子低头开始研究法庭庭审笔录的模板,她有预感那是她目前最大最难的一关。毕竟合同起草审核之类的还有缪伦,但是庭审笔录这个就是个硬仗了。
法庭自己是有书记员的,但是律师就只能靠助理,亓星子感觉这更像是秘书负责的会议记录,可是她从参加工作开始就是被记录的那个,可以说是毫无经验,但是仔细一看,在长篇大论中提取关键信息又似乎和她的一些采访工作有异曲同工之妙,顿时又有了些许信心。
是时候把自己的基本功捡起来了。
亓星子自学得上头,忽然听到邦邦敲玻璃的声音,她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中年男人。
中等偏上的个子,挺瘦,留着两撇小胡子,头发微卷,眼睛溜圆,还不怎么发福,看得出曾经也是个浓眉大眼的俊后生。
只可惜岁月和两撇小胡子把他的意气风发埋得彻底,尤其是他在玻璃外冲她谄笑的时候,那油腻的样子……亓星子宁愿他还是电话那头的暴躁老头。
“是齐律师吗?!”他在外头叫,“我刘建良!”
他旁边,接待小月月睁大眼朝她确认着。
亓星子无奈的点点头,起身打开玻璃门,让刘建良进去,顺便低声跟小月月道:“麻烦跟缪伦说一声,人来了。”
小月月心领神会,转身离开了。
其实亓星子压根没想留客,可看刘建良进来了以后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了一张空椅子上,就有些无语,她拿起材料给刘建良,又拿出一张纸:“这是你的材料,确认无误后麻烦签个字。”
刘建良直接拿起了笔,亓星子立刻收了收手,强调:“您先确认一下材料吧。”
她是很想让刘建良赶紧签了字走,但她也知道这一代很多老人家法治观念单薄,根本没意识到一些签字的重要性,忍不住提醒起来。
“啊?能有啥问题啊。”刘建良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拆开档案袋,翻了翻,顺便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是他的“家庭情况说明”。
不出亓星子所料,这个情况说明根本不是他写的,因为他居然津津有味看起来了!看到后来,还呵呵冷笑,最后还大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虽然清贫但很美满!哈哈哈!”他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一边念一边笑,显得语气很是嘲讽,半晌拿手掸着纸,“蛮会写的嘛,是不啦?”
亓星子不知道该表示什么,只能耸耸肩。
“哎。”刘建良擦了擦眼睛,有些索然无味,他把情况说明放回去,正要收起袋子,突然顿了顿,又掏出一叠纸,翻出了里面的一张合影。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看得出已经年代久远,合影是扫描后打印的,但依然有些泛黄模糊,其中女儿还穿着校服,一脸稚嫩,他们夫妻俩站在一棵树下,一左一右搂着女儿,笑容灿烂。
亓星子的职业生涯注定她见多悲欢,此时这点程度完全无法触动她,但她至少知道此时应该有什么正常的反应,于是低低的叹了口气,道:“其实看到这个照片的时候我也……”
“小姑娘,你看,”刘建良忽然把照片立在耳边,瞪大眼问她,“你觉得,我们姑娘和我,长得像不像?”
“……啊?”
“不是你们说有存疑的地方嘛。”刘建良面无表情,低下头翻了翻档案袋,道,“我其实有个地方,一直不大想得通。”
“……你说?”
刘建良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他往外看了看,不耐道:“缪律师不在?”
“额,要不您等……”
“算了!”他似乎有些后悔,低头往外走,“以后再说!”
现在亓星子反而不希望他走了,她的直觉告诉她里面有大瓜!可是现在刘建良就是来跟他们一刀两断的!她,她居然毫无办法!
刘建良去意已决,拿了材料签了字就管自己离开了,亓星子十里相送,一直送到电梯才黯然回来。此时手机在办公桌上响着,缪伦打来的。
亓星子接起来,有些惶惑:“喂?”
“东西他拿走了?”缪伦那边很吵,他快步走到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是啊。”
“哦,那行,别管了,对了,明天你直接到法院来,我们旁听一个庭审。”
“哦。”亓星子应得有气无力。
“怎么啦?不想去直说!”
“不是!哎你怎么,你这狗脾气!”亓星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吗,刚才刘建良……”她把刘建良诡异的问题描述了一遍,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有猫腻呢?”
“有啊。”缪伦干脆道。
“是啊我也觉得……啊?你说有?你知道?”
“你一说我就明白了,”缪伦叹口气,“你没仔细看材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