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己留下的卷子已经成为高三传家宝,说自己牵线的母校老师还在跟学校联系,说自己在教师办公室自习的地方成为“学霸专用”,还说连自己坐过的座位都有后来的学生抢——殊不知那是为了不影响老师上课她特地选了最偏远的座位。
……但从来没有关于缪伦的。
她连他后来有没有上高中都不知道。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在最后冲刺那段时间,她虽然还是长时间驻扎教师办公室,但是见到缪伦的次数倒真的少了,想来那段时间他不知哪根筋抽了,突然收心准备考高中了?
亓星子回忆罢,有些恍惚:“那不对吧,一个高中都不打算上的人,居然还学法去了?还成了律师?”
“谁说他不打算上?”老亓居然记得比她清楚,“他本来就是个聪明孩子,他们高中又不难考,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考进去了。”
“那能考大学也不得了了吧。”
“这个确实了不得,”老亓也有些迷糊了,“你不说人叫缪伦吗,又不是缪伟强,是不是记错人了?”
亓星子愣了一下,突然觉得他们父女确实有点可笑,明明不一个名儿,却好像笃定了似的还把缪伟强给结结实实的回忆了一遍。
“你别说,我觉得真有点像,又高又瘦的,还凶,有没有可能改名了?”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嗷嗷~”老亓还唱起来了,一边打开油烟机,“我煎鸡翅了啊,你别进来,都是味儿。”
说着一把关上门,把亓星子拦在了外面,亓星子看老亓炒菜还戴个棒球帽,帽檐漏出来些许银色的发梢,叹了口气,无力感油然而生。
又是喜欢回忆过去,又是动辄伤春悲秋,再不找点正事干,她会不会提前更年期了?
话说,她上一次例假好像量也特别少!她不会焦虑到要绝经了吧!
吃饭的时候她兴致寥寥,吃了鸡翅在那扔骨头玩,本来不打算多聊的老亓没办法,只能又打开话匣子:“如果你说那孩子去学法了,我觉得也是有可能的。”
“啊?”
“他后来遇到点事情,确实有可能会想学法……哎你别瞪眼,我知道你会问,以前不跟你说是怕你想多,现在你也大了,能跟你说了。”
亓星子顿时来了兴致,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
“你记不记得以前你跟我说,缪伟强那次因为争风吃醋打架,不单单是因为台球店那个小子勾搭他女朋友?”
“昂是啊,不是你说别多事吗?怎么?女孩儿怀孕了?”
“对。”
“啊!?”亓星子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还是真的,她心一沉。
“这也是你考完之后的事了,打架那时候其实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缪伟强为了女孩子的名声一直没说出去,结果女孩子肚子就大了。”
“啊擦!没完了?!等等!”亓星子闹钟一道闪电划过,“那时候那女孩儿几岁?”
老亓一脸无奈:“问题就在这,那时候我们都没想到,女孩儿才初一,不到十四岁。”
“这特么是犯罪啊!”亓星子拍案。
“如果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去问,说不定能抓个现行,但等孩子怀孕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四,而且两家直接开始议亲了。”
“不能回溯时间吗?肯定构成强奸未成年啊!”
“我努力了,但就算回溯也不构成,如果在第一次发现发生关系的时候就报警,那肯定能抓,现在不行了,尤其是两家还要订婚了,彩礼都收了。”
“十四岁……”亓星子喃喃。
“是啊,十四岁,”老亓叹息,“在他们那儿,并不少见,但,哎,女孩儿当然不愿意的,但周围所有人都劝她认命,结果只有缪伟强一个站出来支持她。”
“这前男友当的……他那时候高中了吧?”
“对,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个孩子,人微言轻。后来还想上门找李健康的事,被他小兄弟通风报信,让我们几个老师拦住了。”
亓星子见识过缪伦当年多古惑仔,此时也不觉得意外,只是默默的啃鸡翅。
“后来他突然过来跟我咨询请律师的事,问如果他不帮忙瞒着,李健康是不是早就该坐牢了……我才知道原来他心里头过不去这个坎。”老亓摇摇头,“他都过不去,我如何过去?他班主任难道不后悔吗,为了息事宁人,明明觉得不对头,还是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
“啊,律师这事儿……”亓星子有些心虚,“可能是我随口说的,那时候他说初中毕业要进城打工,我说没文化在城里被欺负了连律师都不知道怎么请……”
“真这样你还做了次人生导师呢?”老亓笑起来,“哎,罢了,不提了,时也命也,我们拨弄了别人的琴弦,却也漏打了自己的拍子,总是各自影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