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莹突然问:“我作为护工刚刚来裴家的时候,你是讨厌我吧?”
“没有。”裴邵说。
贺莹不信,小声“嘁”了一声:“你那时候明明就讨厌我。”
裴邵:“我从没有讨厌过你。”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那时只是不够了解你的处境。”
不了解,所以不理解。
但没有讨厌。
即便最开始并没有喜欢,但也从来没有对她生起过讨厌的情绪。
哪怕是十年前,她那样讥讽他,他似乎也并不觉得她讨厌。
他始终记得那天在棋院外看到她被母亲亲热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将她彻底忽视后漠然离开的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他自己。
可一转头在棋院里看见她,她已经像没事人一样跟张玉贤嬉笑打闹。
于是对她多了些淡淡的好奇。
再后来,就得到了她不再下棋的消息。
他初听说时很讶异,她的天赋就连他都在心底暗暗惊叹过,他向来对别人的事缺乏关心,听到这个消息,却莫名的在意,难得的多打听了几句,得知居然是因为跟她妈妈怄气。
他才知道,原来她只是装作若无其事。
在那十年间,他其实再见过她一次。
是比这晚的雨还要大的暴雨天,只是那天晚上她魂不守舍,抱着比她还高一头的哥哥不住安慰,两人明明就在一辆车上,她却根本没有认出他来。
再见就是在赵家老爷子的葬礼上了。
再然后,她就到了他家里,成了顾宴的护工。
时隔多年,她不在是棋院里那个桀骜不驯爱笑爱闹唯独对他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小少女。
看起来,也似乎并不记得他了。
他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跟她相处。
他早已经习惯跟所有人保持距离。
他只是偶尔留意她。
“其实我想过要让顾宴喜欢上我,然后嫁给他的。”
贺莹嘴里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顿了顿,说:“或者应该说是计划。”
裴邵却说:“我知道。”
他早就看出来。
她伪装成温顺柔和的样子,跟顾宴相处的时候,带着些刻意的亲近,目的似乎并不单纯。
贺莹讶然看着他,他知道?知道还喜欢她?
但她讶然只有一瞬,抬了抬下巴,说:“我知道你知道。”
跟她的棋风一样,明明落了下风也绷着股不服输的劲。
裴邵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贺莹见鬼的,从他那双一贯冷漠没感情的深浓眼眸里看出了那么点温柔纵容来。
心里没由来的涌上来一股心悸心虚。
她的喉咙干咽了咽,脸上依旧是镇定的表情:“你知道还喜欢我?”
裴邵说:“不可以吗?”
贺莹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可以。”
裴邵忽然问:“我一直有个疑问,你能为我解惑吗?”
贺莹精神一凝,点点头:“你说。”
裴邵问:“如果你是因为钱想要嫁给顾宴,那么嫁给我,对你来说会是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你的目标不是我?”
贺莹看着一脸诚心求问的裴邵,心想,这人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高不可攀,多不好追吧?
她干笑着说:“大概是觉得自己高攀不上。”
裴邵:“不试试怎么知道。”
贺莹继续干笑:“是,要是早知道,我就直接追你了。”
裴邵淡淡地:“所以你要不要试试?”
贺莹:“嗯?”
试什么?
追他?
好家伙。
她警醒。
差点被他带坑里,于是理直气壮的质疑:“不是你喜欢我吗?要追也应该是你追我吧?”
裴邵闻言,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秒,随即很淡定的点了点头,说:“也行。”
贺莹:“?”
她怎么好像避开了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坑里?
·
贺莹在床上翻了个身,再次睁开了眼睛,她上床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今天明明已经很累了,可是脑子却亢奋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盯着窗,听到外面还有呼呼的风雨声,她觉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裴邵那算表白吗?
算吧?
他说的那些话一直从贺莹脑子里冒出来。
贺莹脑子乱,心里也乱,盯着窗外看了半天,最后发出一声哀叹,一拉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闭眼睡去。
这一睡就睡过了头,居然还是裴邵过来敲门把她叫醒的。
贺莹顶着一头睡得蓬乱的浓密长发,有些呆愕地看着门外衣着整齐清贵俊挺的裴邵。
裴邵的目光被她头顶狂乱的发型吸引了一秒,随即视线回到她微微浮肿的脸上,泰然自若道:“早上好。”
贺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