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冬(43)
竹溪路63号,温家旧宅,彻夜灯火。
中式风格的院子里放着一座香槟塔, 小桥流水旁,身着白色礼服的温惟夏站在人堆里, 扯着笑意,挨个应付眼前长相风格类似的一二三五张面孔。
“夏夏, 你们家草本美妆线这么火, 又持续推出新产品,赚了不少钱,温叔叔怎么不送你去国外念书啊?”一位梳着公主头的女生这么问。
隐约记得, 这位姐姐和自己同在霖城大学读书, 谈了个跨国网恋,正有留学的打算。
正值期末周,社会心理学的老师以严厉出名,划的考试重点约等于一整本书, 温惟夏为了不挂科, 接连熬夜, 在考试结束的下一秒被叫回家, 参加这个觥筹交错,却毫无意义的宴会。
按照温远新的话来说:“新品发布会不参加也就罢了,家宴再不来就过分了。”
她认同。
于是,她撑着疲倦的身体打车回家,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的粉底,才将将把她的黑眼圈盖住。
温惟夏冲那公主头女生笑了笑:“这不是舍不得嘛,我爸是个女儿奴。”
周围人捧场地哈哈大笑,直言一物降一物,温总这样面冷又不喜社交的个性,没想到私下竟是这副面孔。
温惟夏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实则心底暗想,温远新才不是不喜社交,而是和她一样,觉得眼前这些人不值得深交罢了。
很久之前,草本美妆的概念还没打出的时候,温氏美妆曾面临过一场破产危机。
眼看温氏大厦将倾,眼前这些人立刻倒戈,奉承起了温氏的竞争对手,甚至拜高踩低,对温家多番言语欺辱,直至温远新带着妻女远赴西江,花费数年时间找到草本配方,开辟草本产品线之后,这局面才就此打住。
揭开名为浮华的轻纱,身处其中的人们个个带着面具。
身处面具堆子里的温惟夏觉得颇为无趣。
正想找个借口摆脱她们的时候,温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门口那人是秦牧川吧?”
秦牧川?
温惟夏的心一跳,顺着众人视线的方向,跟着看了过去。
晚风下的少年显得有些清瘦,他穿着单薄却洁净的白色衬衫,身形俊朗,一头黑发下,深渊般的眸子闪烁着一视同仁的疏离与冷淡,仿佛眼前众人只是他脚下不起眼的蚂蚁一样。
原来是他?
温惟夏回眸。
他比在西江的时候健康多了,小臂上已经可以看见隐约的肌肉雏形,不像那时候,全身骨如柴,那双眸子依旧凉薄,现如今却带了上位者的睥睨。
众人依旧在旁若无人地议论。
“秦牧川?秦家人?怎么从没见过?”
“听说是一直养在外面的,秦家那个大的不是身体不好吗?就把小的接回来了。”
“秦牧轩的弟弟?”
“是啊!才23岁,就已经是盛秦业务部总监了,在公司内部大搞改革,肃清不少关系户,把不服的人一一摆平,是个厉害角色。”
“这秦家的人,怎么个个颜值逆天啊……”
“不过,今天是温家的宴会,和他秦家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过来?”
就在这议论满天飞的场域下,秦牧川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温远新走去,站定后,道了一声恭喜。
“温叔叔,您最近身体还好吗?”和他外表如出一辙的淡嗓。
在和温远新说话时,他眼里的锋芒便收敛了,甚至夹杂着一丝温和。
“小川,你来了?叔叔身体最近很好。”温远新看见他,笑得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说罢,还冲温惟夏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夏夏,你还记得牧川哥哥吗?你们在西江见过的。”温远新介绍道。
温惟夏当然记得。
于是,她向秦牧川挥了挥手:“记得,牧川哥哥,好久不见,你又变帅了。”
温远新闻言哈哈一笑,摸了摸温惟夏的头,继续道:“我们夏夏再有两年就毕业了,心思却还跟小孩一样,小川,到时候还要请你多多照顾啊。”
秦牧川点头应承。
本以为这只是过过场面的客气话,谁知后来竟真的承了他的照顾,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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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氏破产,父母去世之后,温惟夏从圈子里被捧着的大小姐,瞬间变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对象。
一次下课期间,她被几个女生堵住,丢在了霖城大学教学楼的女厕所里。为首的,正是当初参加温宅宴会的那个公主头女生。
“温大小姐,厕所地板的味道好不好闻啊?”
“我最讨厌你身上这股高高在上的傲气了,不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吗?不过那又如何,温氏彻底没法翻身了,你还能继续高傲下去吗?”
她的脚踩在温惟夏的连衣裙上面,不停碾压着,厕所地板上是一股令人作呕的霉腐味道,温惟夏被压在地上,生理性地想吐,却吐不出来,只有泪水在眼眶不停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