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不知洗了多少次,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苍白的脸,林莫奈直起身,长舒口气,吞咽时疼得直皱眉。
她摸到手机,给赵桂芳发信息请假,具体请几天不知道,但结尾写着:我这次回去,就说明我调整好了,您放心,不会影响学习。
赵桂芳秒回:好,有事随时联系我。
林莫奈坐在床上歇口气,阳光从后面射进来,晒在背上,暖烘烘的。
窗外车水马龙与往常无异,吵闹声不绝于耳,她垂着头听了半晌,新的一天早已开始了啊,只有她的灵魂,留在了深夜的天台上。
林莫奈打起精神换衣服,戴着帽子下楼,下意识回头的动作一顿,余光看见角落没人。
店门关着,正在营业的牌子朝里侧挂在门把,她慢慢转身,陆沉水确实不在。
米色木质方桌,纸条上放着一把钥匙,还有保温杯下压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纸条写着:早餐在厨房,钥匙拿好,信是给你的答复。
她抽出信封放在书包里,钥匙放进口袋,径直出了门。
隔壁的大叔正准备开店,主动跟她打招呼,她略微点头,转身往街对面走。
沥青色的路上有斑驳血迹,她愣了愣,大叔扬声道:“是不是晚上有人在这里打架了啊?”
她摇摇头,走到对面回头看了几眼,希望不是陆沉水的。
林莫奈一天时间,走街窜巷,找了个离山城烟酒行远点的房子。
一个单间,有独立的卫浴,油烟有玻璃隔着,房东是个姑娘,收拾得干净,贴了米色的壁纸,和陆沉水的餐桌一个颜色。
她是高三的学生,急租,也是短租,愿意一次性缴纳所有房费:“我开学就走,但具体几号开学我不知道,我多交点,到时候您给我退。”
帽檐遮挡,房东没看见她的全脸,但看她长得白净,斯斯文文的,当下就同意了。
签合同,交房租,房东把钥匙留给她,提醒她不能养宠物。
她嗯了一声,房东临走前提醒她:“你的扁桃体应该是发炎了,记得吃药,要不然严重是要切掉的,没事多用盐水漱口。”
她低头道谢,等房东走了,她才抬头环顾一圈。
简单,干净,比起原来的土房子不知好多少,房间远离主街,冷不丁安静下来,她能听见自己厚重的呼吸声,喉咙实在太疼了。
她回到山城烟酒行,店门仍然是锁着的,陆沉水没回来。
林莫奈正好回去收拾东西,又去楼下的超市买了个编织袋,东西不多,一个袋子装完了。
人累得头昏脑涨,她坐着休息缓一会,开始收拾卫生。
床单被套拆下来丢进洗衣机,其中还有几件他的外套,听着轰隆隆的运转声,林莫奈脑子里好像也有一台洗衣机,在疯狂地转动。
她揉揉脑袋,开始收拾一楼。
最后实在太饿,去对面买了包子,吞咽时有生咽碎玻璃的渣痛感。
她不得不又跑去对面买粥,兑凉水皱眉硬生生往下吞,人有些力气,把地拖干净,柜台和角落桌子都擦了一遍。
暮色降临,她坐在角落写纸条,握笔的手抖得像筛子。
字体歪歪扭扭,她写了几次都这样,也没心情再改,蜘蛛爬网似地爬满半张纸。
她晾好被单衣物和外套,回到楼上拎上行李袋,走到门口她还是忍不住回身,最后一次看这间房,承载太多回忆,沉重得让她呼吸困难。
钥匙重新压在纸条上,手机她编辑最后一条信息,设定半小时后发送,她放下手机,踏着暮色锁上门。
视线透过玻璃门由远及近,她扫过昏暗里的每一寸,无数画面与之重合,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最后,她看见玻璃门的倒影,那是她自己。
风雪夜初次来到这里……他们的故事有了开端,晚春暮色迎来故事的结尾。
林莫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街对面的巷口深处,黑色阴影吞噬所有。
直到夜深,从那团黑漆里慢慢走出一个人,路灯照亮他的脸,眼睛红肿,鼻梁和唇角的伤口结痂,只是指尖仍在滴答滴答往下淌血。
陆沉水站在街对面,失神地盯着山城烟酒行二楼的窗户。
太阳会照常升起,但那盏灯再也不会亮。
出租房的第一晚,林莫奈亮着灯收拾东西,一刻不让自己闲下来。
后半夜,她疲惫地坐在床上,白炽灯照亮每个角落,但她心底好像还是黑漆漆的,她看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林莫奈泡了一桶面,第一口就吃得泪流满面。
她钻进狭小的浴室,拧开花洒,热泪混合冷水,她哭了个痛快,洗了个澡。
泡面凉了,她倒点开水,喉咙疼,嘴巴里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