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更红了，像揉碎了的凤仙花汁，微微泛着水光，抬眼望过来时，眼底的黑色纹路更加清晰。

“太少了，阿回。”他抿唇道。

燕回想，看着确实挺可怜的。

然后她抬起师尊的下颌，浅浅碰了碰他的嘴唇:“好了，暂时到此为止，师尊先忍一段时间。”

她能被叫这么多年的混蛋不是没有原因。

贺楼几人大老远又被召唤回来时，燕回正带着一个裹了满身乌黑罩袍的佝偻身影从二楼走下来，衣袍整洁，神色如常。

黑袍人袖口一动，伸出两只枯皱干细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托着叠得整齐的男子衣袍呈递给她。

这是之前燕回丢给他用来遮隔阳光伤害的。

小周低头，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我灵力低微，清尘术用的不太好，还望您别嫌弃。”

“怎么会。”

燕回摇头，却还是推拒了小周递来的衣物:“这件衣袍自入库房时起便从未用过，材质还行，算是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器，你既然还要回到无门村后山，路途遥远，或有意外，就带上这件衣服吧。”

燕观澜拖到清竹峰来的那个笨重箱子里面塞的什么都有，灵果，灵酒，桌椅屏风，衣物长靴，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凑齐了。

之前燕回随意翻了翻，从花里胡哨的一堆衣服里挑了几件还算低调素净的带上，留作江辞备用的衣物，一直丢在储物袋里放着。

这些衣服能存入库房，自然都算是看得过眼的东西，强者的攻击挡不下，但再应付江汝白这样的修士已经绰绰有余。

小周愣了愣，看着手中的衣袍，饶是不清楚这样的东西在修真界造价几何，但也能明白其中的珍贵。

他是一个侥幸存活至今的鬼魂，修为低微，平日里只有山间的小精怪与他为伴，千百年的时间里，偶尔遇到的修士都是漠然或不屑的态度，从来都只会把他当做有害人之心的鬼怪，而没有人把他看做曾经鲜活的人。

这位燕姑娘出身不凡，却意外的好相处，算起来已经帮了他两次了。

小周低头，有些迟疑:“可是……这衣服应当是姑娘您房内那位郎君的，您贸然送给我是不是不太好。”

他活了许久，虽然是武夫出身，但人情世故还算通达，刚刚上楼寻找燕姑娘向她道谢时就瞥见房内一青年男子的身影，想来住在一起，应该是浓情蜜意的爱侣。

再怎么说，随意收下那郎君的衣服都不太合规矩。

燕回不是很在意，一件衣服而已，更何况还没送给师尊穿过。

她语气平静:“无碍，精怪重归草木，再次化形需要充足的灵气辅助，短则几年时间，长则需要百年，这段时间就需要你好好守在那里了。”

小周点头，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鬼魂成就的灵体能活到他这个年纪的少之又少，更何况他不久前被鞭挞控制，根基受损，不知道还能存活多久。

但有生之年，他都会留在山上，好好守着那些小精怪重新化形。

时间差不多了，小周犹豫着收下衣袍，向燕回告辞。

他认真的说:“姑娘如果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在下虽然力量微薄，也一定竭尽全力。”

离开客栈，走出小镇时，小周才忽然发现那件料子精细的衣袍里多出有个东西。

他掏出来看了看，发现是块质地清透成色上品的淡金色灵石，内里灵气充裕，即使是对灵气天生不敏感的鬼魂之体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磅礴浩瀚。

小周以为是那郎君遗漏下来的宝物，立刻又折身回去。

到了客栈，没走正经楼梯，他凑到窗户旁，小心翼翼的敲了敲。

木窗被人从内拉开，青年冷冷清清的脸就露了出来，缎带清白，衣衫洁净，长身玉立。

小周看得愣了愣，托起灵石递过去，并细致的表明了来意。

“这是她送给你的，不是我的东西。”

这位郎君语气冷淡，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小周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事，脑子一时转不过圈来，竟然又把那件叠好的衣袍递了过去。

素衣郎君摇了摇头，声音微微放低了些。

“我并不是在意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好。”

“这块灵石属性归土，回去后藏于山底，可供山中灵气充沛，有益灵物修复，利处虽好，弊端也大，不要被有心之人觊觎了。”

说完这些话，他就关闭了木窗。

小周听到屋内传来一道克制的喘息，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询问。

过了许久，青年冷淡的声线才再次响起:“没事，你走吧。”

房内，江辞汗湿了眼睫，后背贴着墙壁滑坐下来，手臂和双腿几乎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