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王(150)
令年只好作罢,慎年下了马,她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两人沿着湖边泥泞的小径走了一段,野鸭子却被刚才的枪声惊散,逃得不见影了。令年走得身上热烘烘的,把帽子摘了下来,发辫也散了。慎年嘘一声,放开她的手,端起□□,瞄准林子里,轰的一声,慎年笑道:“打中了。”
令年忙问是什么。慎年说是野兔,把令年拉到身边,枪交给了她。令年一怔,慎年握着她的手,端起了枪,另一只手扣在扳机上。令年的肩膀瞬间僵硬了,他在她肩头拍了拍,说:“别屏住呼吸,容易手抖。”
令年缓缓扣动扳机,耳边一声巨响,她被震得手臂一麻,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见野兔拖着瘸腿,钻进草丛里不见了。她吁口气,有点失望,说:“我明明瞄准了。”
“你犹豫了。”慎年说,“眼睛会骗人,肌肉记忆和潜意识不会。”他看她一眼,“如果用□□话,不要拼命去瞄准,越自然,打得越准。”
令年意犹未尽,“我再试一次。”
慎年说没子弹了。她不信,扒开他的手,手里是空的,有点淡淡的火药味。她又往他口袋里去翻,慎年笑着拦住她,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往林子外走。令年不时看一眼他的侧脸,迟疑了半晌,说:“二哥,以前那个人……”她鼓起勇气,问道:“是怎么死的?”
慎年表情没怎么变,他顿了顿,说:“他和我打赌,赌输了。”
令年正想着心事,听前方大呼小叫的,是那个阔少带着他的随从们,貂皮马褂脱掉了,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几个人都骑在马上,兴高采烈的,手里拎着几只野鸭子,还有刚才那只被慎年打伤腿的野兔。对方勒住了马缰,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慎年,笑道:“于兄,怎么空着手?”
慎年竟然跟对方认识。他也叫声窦兄,将那只野兔一指,说:“被你拦路截走了。”
“啊?”那人惊讶地笑了,“我说这个蠢东西怎么自己往我马蹄下蹿。原来我今天也做了个渔翁,坐享其成了。”按这说法,野兔是不打算还了。他相貌里混合着英气和骄气,人和车牌一样的盛气凌人。
慎年说:野兔而已,不用客气。
对方拱了拱手,没再客气,挽起马缰要走时,却扭过头,蕴满杀气的眼睛在慎年身上一停,笑道:“景阳冈上的老虎,我要打,你如果真打算做个本分生意人,就乖乖坐着,否则,我这一双拳头可是不认人。”撂了这么句话,他调转马头就走了,连令年看也没看一眼。
他对令年不屑一顾,令年却因为那个嚣张的车牌,对他颇为好奇。等那些健仆豪奴疾驰而去,令年忽然说:“原来他是窦玉祥的儿子,他是叫窦筱泉吗?”
慎年嗤道:“东北的胡子,山东的响马——拦路打劫,果然是他的看家本事。”不等令年追问,他把她手一拉,说:“走吧。”
第57章
打完猎,又溜了冰,室外冻得人脸通红,令年还要去滚球。慎年带令年上楼,门一推,里头被富丽的刺绣提花窗帘遮住了光线,男仆揿开灯,是间不大的弹子房。室内摆着一张乌木台子,边缘镶嵌着细密的螺钿。悬挂的绿罩顶灯下,双色弹子散在台子上。
一品香也开了弹子房,一盘四角洋钱,每天人满为患,令年只听大嫂说,亲手摸到弹杆还是头一回。她掂了掂弹杆,比拿□□轻松自如,便说:“这个不就像下象棋一样吗?简单。”
“简单?你试试。”慎年没当面打击她的信心。室内没人,但热水汀烧得很足,他脱了大衣交给男仆,又伸手把令年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男仆在旁边问,要不要陪打,慎年摆摆手,他便退出去,连门也带上了。
弹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令年拎着弹杆,比划了两下,兴致勃勃地对慎年道:“咱们也赌吧。赌……”她眼睛一转,“赌你这这个年节老老实实在家,哪都不能去。”
“好哇。”慎年很爽快,“你输了呢?”
令年笑吟吟地,“我输了,就罚我老老实实在家,你想去哪就去哪。”
慎年也笑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令年靠在台子上,拄着弹杆,目光追随着他,看他解开了领口,袖子也挽上去了,很舒服,很自在的姿态……很难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咬了下嘴唇,理直气壮地说:“我是第一次打,你要先让我三个弹子。”
慎年拉开窗帘看了看,底下正对着野鸭子林,窦筱泉那一行人穿的锦袍玉衣,格外显眼,才出了林子,跨过石桥,往湖对岸去了。
他放下帘子,走回令年身边,一手叉腰,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作势往台子上琢磨了一下,笑道:“这样吧,你能自己打进去一个球,就算你赢,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