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架谎(90)
“我的师门,很好的师尊和师兄们,都是他们选择了我。就连我现在所走的道路,也都是他人所愿,只不过我无所求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唯有你,唯有你是我生命中主动做出的选择。”
“程佰列,你是我在漫漫五百年中迈出的第一步,也是唯一一步。”
“……为什么偏偏是你?”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或许是身为师尊的宋柬第一次向程佰列剖白,虽然与程佰列所求想去甚远,但毫无疑问,对于宋柬而言程佰列便是他最珍视的,即使是一种南辕北辙的珍视。
程佰列的心头泛起尖锐的疼,他不禁想如果他的师尊这一生不曾遇到过他,那么这个人就会在白源峰上一直过平顺无忧的生活,养一只猫煮一抔雪,就这么平淡地修行生活。
他这一生本就不需要一个心思腌臜,出身卑劣的徒弟。
程佰列知道自己是宋柬这辈子唯一的污点。
只要没有他,他的师尊就依旧是朗朗清日。
只要没有他……
对,这辈子什么都还没有发生,还没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他可以将一切逆转回去,现在就可以。
现在就可以!
长锋出鞘直取心脏,程佰列的剑在他的驱使之下剖开了他自己的胸膛。
只一瞬,鲜血四溅,濡湿了宋柬的半边裙摆。
有一抹溅到了宋柬的右眼之下,透明的一滴顺着眼角落下,和那滚烫的鲜血融在一起,好似凄厉血泪。
“佰列……”
*
“你没受伤吧。”崇平把退回原型的黎伴抱在怀里仔细检查,直到确认他身上没有伤口才松下一口气。
崇平:“还好你没事,我现在需要联系师尊,你在一旁睡会儿好吗?”
“喵!”师尊!
黎伴听到这二字,立马竖起了瞳仁,整只猫又勉力化身成人,只是他先下站不起来,整个人只能趴在崇平怀中。
“师尊!是师尊!”
崇平扶好他,凝眉问道:“什么意思?”
“方才,方才替我挡了那皓月小人偷袭的人,是师尊,是我的师尊!”
“宋柬…小师叔?”崇平问。
“对!没错,我不会看错的。那个人虽然用了障眼法,但他绝对就是我师尊。”黎伴说着皱起眉头,露出些许嫌恶的颜色,“至于另外一个,八成就是程佰列。”
崇平脑海里一瞬间流转过无数可能,他安抚黎伴:“你先冷静一下,调息运气,看看有没有内伤。”
“我联系师尊,向他秉明此事。”
长河郡流言来势汹汹,皆是冲他崇平而来。小师叔和程佰列此时现身清河镇,是巧合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小师叔奋力营救黎伴,不需多做他想。
只是程佰列……
崇平是玉虚峰的首徒,平日在山门中时多辅助掌门师尊处理门中事务,倒也经常会去各个峰头,但那也需要以有事处理为前提。
白源峰是玉虚宗里最安分的地界,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用不着他崇平,他的师尊会亲自前去。
程佰列除了早年去弟子堂,几乎也不会离开白源峰。
总而言之,他与程佰列可以算是素无交集,所以他并不了解这个人的心性。
也就无从判断。
无论如何,现在情况对玉虚宗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他必须尽快与师尊一起商议出章程才行。
玉虚宗掌门大殿里萧之访站着,他身前却坐着一位老者,此人是玉虚宗为数不多的三位长老中的一位,也是萧之访的师叔,洞微真人的师兄弟之一。
“……小访,你对他有多偏爱,我们也能够理解,只不过现如今满城风雨,已经对我门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阿柬当初所定的三月之期也所剩无几,倒不如早日召他回来先给天下一个交代。”
“还有崇平,他是你的第一个弟子,你在他身上投注了多少心血我们都看在眼里。至于他的人品,宗门上下有目共睹,我们也都相信他。”
老人叹息了一声,继续道:“然而人言可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流言需得尽快解决,晚一步贻害无穷。”
聆听了好半天长者发言的萧之访挺了挺后脊背,然后恭敬地揖手躬身道:“访谨记师叔教诲。”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萧掌教转头就垮起了一张脸。
“夏天的苍蝇都没这么整齐划一一块儿振翅齐飞的,这帮人稍微闻着点儿腐肉味,就一个个的连腿都迈不开了。”
“完瑾,你去侘傺山接替你师兄的任务。敬桢你去查各地小报背后是谁出资散步的,我要知道究竟是谁是我玉虚宗如此为眼中钉肉中刺。”
两位弟子皆领命而去。
然而这大殿没能清静多久,又有“贵客”来访,萧掌门觉得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吉利,他该改名该叫萧拒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