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架谎(79)
“管事也向这二位郎君说明了此情况,他们若有急事相商,可由我大弟子出面进行处理,为他们尽力解决。”
“不过最后这两位郎君还是没有将诉求说出便告辞了,这事儿便不了了之。我宗在各地所设的府门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见怪,若不是这次管事想起了这二人的名字,我永远不知此事也未可知。”
乔自明追问道:“所以当年这二人所求为何,贵宗也并不知晓吗?”
贤先生抱歉地摇摇头:“当时确有留下记录,但也只是些姓名出身这样的基本信息而已,其他的便再没有了。”
崇平开口问道:“请问贤先生,贵宗接受各地百姓之所求,多是何事?”
贤先生看起来是凡人三十往上四十不到的样子,眼睛很大眼窝颇深,但因眉梢低垂倒并不显凌厉,他垂下眸子的时候整个人显出十足的寂静氛围。
沉默并不太久,他开口回答道:“本次事件性质恶劣,我玄宗门人责无旁贷。诸位都是侠肝义胆公正求是之人,有些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便直说了。”
“长河郡南北不和之事乃古来遗患,事到如今同为长河郡民南北世仇之嫌却已是根深蒂固。”
“我伏祸宗成立至今未满五百年,根基实浅。虽宗门内弟子皆以锄强扶弱重修南北之好为己任,但现实难免不尽人意。”
“比起大宗,我伏祸宗实在没什么言语能叫旁人听进心里。想要与郡北一宗十三门修好只能当是天方夜谭,实属无能为力。”
“只是玄门相争百姓何辜,普通人勤勤恳恳一辈子不过躬耕一亩三分地,求个温饱罢了,世道若乱了人也被当蝼蚁。”
“凡人在玄修面前,莫说蚍蜉撼树了,怕是连大树脚下的尘土也难以碰到半分便会被碾成齑粉。”
“玄修与天争命,每有进境皆是九死一生,因而深知性命可贵。可玄门中人的命珍贵,难道普通百姓的命就轻贱了吗?诸位难道不觉得,玄修该比普通百姓自己更深知那人间短短几十年的宝贵不易吗?”
“可我门所受之冤屈,多是玄修欺压地方百姓鱼肉乡里,更有甚者视人命为草芥——”他说及此处,温和儒雅的面庞中终于露出些别样的情绪,是即愤怒又无奈,“着实令人不齿。”
崇平听他所言一字一句,愈发眉心紧缩。他早年间游历颇多,在各地也看到过许多不平事。只是各宗门多是以庇佑一方再受一方百姓供养的方式存在,以除祟驱魔为己任。大多数宗门对于玄修欺压普通百姓的惩戒都严之又严,但是玄修与凡人之间差若云泥,绝对的力量难免是人心中恶念横生。
总有那些以碾压众生为乐的人存在。
只听贤先生继续道:“玄修虽说不再是凡人,从入道其便与凡间亲眷有了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毕竟所有玄修都脱胎于凡尘,哪怕是蔑视凡尘之玄修,于凡间亲眷后人所在之处亦不会去作恶。”
“只是长河郡南北宗门嫌隙早已从玄宗蔓延至凡间,郡北玄修对我郡南百姓的欺压,哪怕同为凡子,郡北百姓也不会同情郡南百姓,更有甚者幸灾乐祸。”
“南北裂痕愈发难以弥合,而郡北的某些玄修也更是变本加厉。”
他这么说着,站在他身侧的老管事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不住地点头,目含泪光。
贤先生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无言可再续地摇了摇头。
乔自明出身浑天局,浑天局管的就是天下玄异相关之事,伏祸宗宗主这话基本就算是在打他耳光了。可先不说这是自己人关起门来在说话,就这么多年伏祸宗一直努力自己解决此事,没去“劳烦”浑天局趟这趟浑水,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十分懂事了。
再者,伏祸宗所作所为确实是泽被百姓的正义之举,根本上就无可指摘。
而乔自明此人也不愧是能给赛天仙那赛钟馗当副手的人,脾气涵养都相当了得,听了伏祸宗宗主所言,立马面露了愧疚之色,痛心疾首地好好自我反省了一番。
几乎是摆出了无地自容的姿态。
他握拳道:“此事浑天局责无旁贷,我乔自明与郡南驻事驿的所有驿员定当全力以赴肝脑涂地。”
全力以赴自是应当,不过乔自明“肝脑涂地”这词未免是用的太重了点,在场之人都知道他这词确实用的分毫不过分。
各地驻事驿的驿员皆是由各大玄宗所出弟子,采取长官八年一轮戍,半数驿员五年一轮戍的制度,以防止地方驻事驿权力过大或与地方势力勾结。
浑天局即托生于天下玄宗,自然是儿子和老子之间的关系,不过这儿子不只一个爹。有的爹是天王老子绝不敢惹,有的爹就软弱可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