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架谎(34)
“所以佰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为师好么,师尊会帮你的。”
尊座上的男人开始说那荒诞的一切,像个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稚子。就连在角落里充当幽灵的程佰列都觉得此时此刻宋柬的话,充满了那种让他想要将整颗心都倾倒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蛊惑的感觉了。
倾诉的欲望到了临界点。
尊座上的他承认了一切,承认了自己是魔族,承认自己受益于献祭凡人的邪术,承认自己的懦弱无能。
程佰列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切,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清楚地看见宋柬的面色越来越沉。
直到冰凉如水。
他听见宋柬说:“你的罪,无可恕。”
“但此罪之罚,该我一半。”
结论是:“为师帮你,然后你随我回玉虚领罚。”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生死不论。”
宋柬又站了起来,而尊座上的程佰列视线随他而动,“师尊。”
宋柬:“世人言君子论迹不论心,这话单拎出来其实没什么意义,只会引起更多的争论或者偏见,旁人对你的遭遇也不会感兴趣,多数人只想要一个让他们感到快意的结果罢了。”
“坚强一点程佰列,你可是白源峰的大弟子。”不管怎么说宋柬也做了整整三十年的师尊,他虽不算严厉,但也不会过分放任弟子。
程佰列:“师尊,你不怪我么?”
宋柬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向程佰列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后者将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顺着宋柬的方向站了起来。
“你知我一向不爱说教,你本就悟性极高,于修道一途稍加指点便常有精进,至于其他的,弟子堂说的太多,我少时也觉得厌烦。又觉得人也没必要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强行灌注在别人身上,所以以前并不怎么同你说这些。但今日还是给你上一课吧。”
程佰列眉目微敛,暗处的那个他发现梦里的自己眉眼间竟再无半点戾气。
听见自己说:“弟子听着。”
“不要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浪费太多思考与精力,也不要担心我是否会责怪你,是否会厌弃你,是否不再相信你。”
“你不需要猜测这些,为师不敢说心若磐石,对你就永远不会有任何尤或怨,但你是我的弟子,唯有坦诚是我可以承诺的。”
“也是为师能承诺的。”
“你不需要猜测那些,因为我都会坦诚地告诉你。”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打破眼前的困局。三个月,你我师徒二人必须解决一切。”
这样的宋柬让程佰列觉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所说的坦诚二字,其实他的师尊在前半生并不太需要这两个字,毕竟白源峰上孑然一人。
但在他们相处的三十年里,宋柬同他的所言所行确实从未出离这二字。
而陌生的是他的师尊从不会那样评价“世人”。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想要的师尊是梦里这样的吗,程佰列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但梦里有一点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师尊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子,从始至终都没有方锦槐那个恶心的家伙出现。
他不必被嫉妒心火灼烧,不必口不择言,更不至于走到逼奸师长那个地步。
师尊会帮他,他们并肩的路还可以有很长很长……
“……佰列、佰列。”
“佰列,你醒醒。”
程佰列猛然脱离梦境,宋柬担忧的面容在他眼前放大。
“柬……”他低声喃喃,随后心松了一下,梦境都是假的也没有关系,他还可以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多待一会儿。
“怎么了?”宋柬抚着他的后心担忧地问,“你梦里断断续续地在叫——师尊?”
“你梦见我们的师尊了?”
程佰列:“我们的师尊?啊、嗯,我梦见师尊了,不过就像你之前所说,梦都是反的,我没事。”
“那就好。”宋柬坐在床榻边拿了杯茶水递给程佰列,“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侘傺山的地界有问题,我上回做的梦也奇奇怪怪的。如果是噩梦,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程佰列:“嗯,不算是噩梦——对了,你上回的梦境不仅是噩梦还很奇怪吗,怎么奇怪了?”
“这……”宋柬一僵,这让他怎么回答,那梦就是怪啊。他刚刚就不该那么说的,怎么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啊。
“或许和幻境也有关联,柬,你梦见的是什么?”程佰列又说。
宋·此时此刻内心走过千军万马·柬,深呼吸了一口气,神色淡定地说:“佰列,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程佰列:“你说。”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抿唇直视程佰列,“我们俩有没有双修过?”
接下来,压力来到了魔界尊主程佰列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