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31)
言外之意:你等会儿拿了一起走。
这么一说,温年又留下。
陈迒在一楼也有张工作桌,工具没有楼上齐全,但修怀表足够。
他坐下,将台灯调试到合适亮度,开始拆怀表。
温年没见过修表,更别说是怀表,十分好奇,站在工作桌半米远的位置看。
没看一会儿,陈迒放下了怀表。
“修好了?”温年问,“这么快?”
陈迒说:“你的影子挡视线。”
“……”
就你洞察一切!
温年没了尴尬,只有生气。
虽然是她碍事了,但他就不能委婉点儿或者语气没有这么生硬地告诉她吗?
不看了,修表有什么好看的。
温年转身回去坐等,又听:“这里,可以。”
她回头,陈迒指的是他右手边的位置,确实那里不会有影子,还可以看得很清楚,是个绝佳观摩位置。
温年消了点儿气,就算你邀请我。
她勉强给个面子过去,重新看怀表如何修。
这一看,温年理解了曾经团仔的话——陈迒哥哥无敌厉害,什么都会修。
这里的“什么”,温年不清楚,但只看眼下,她是认可“厉害”二字的。
陈迒手掌宽大,手指修长。
这样的一双手,安装晾衣杆或者徒手接铁链,温年都觉得可以,因为这手充满力量。
可这样一双手能如此灵活地操控工具,实在叫她想象不出。
陈迒时而低头细看,时而抬头远观,背脊随着他的动作鼓起、放松,隐约可见衣服之下的脊骨。
他有条不紊地将怀表内部一一拆解,终于看到一根细小的棉线头缠在齿轮上。
去取更精细的镊子,陈迒一抬手,手肘不小心蹭到温年的腰。
温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站这么近了,意识到打扰到人家了,当即挪了挪,轻声说:“不好意思。”
陈迒手指微微蜷缩,没出声。
找出问题所在,修起来就快了。
陈迒取出线头,再将零件再装回去。
温年看了这么半天,看出陈迒是有顺序的,便问:“这些齿轮都一样大,要是顺序错了有影响吗?”
“有。”
“什么影响?”
陈迒指了两个小齿轮之间的位置,温年顺势弯腰去看。
她看了好一会儿,得出结论是:没区别。
“这里。”陈迒也往前挪了挪,“它们的契合。”
温年又看看,明白了。
齿轮和齿轮之间是没有区别,但当它们运转时,长年累月不同节奏的摩擦,造成的磨损是不一样的。
只有让一开始就在磨合的齿轮保持原有的轨迹继续磨合,才能保持最初。
这大概就是一旦适应了就不会再分开,因为只有最先了解到那个是最好的。
“真有意思。”
温年转过头,陈迒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和她面对面。
其实距离也没有很近,但陈迒一时之间就是感觉呼吸不畅。
他看到光拂着她的侧脸,耳边的黑发被照耀得黄绒绒的,让他想起猫竖起的尾巴。
“陈迒,你很厉害啊。”
温年说着,唇边带笑,眼睛里面有一团光,映出他的样子。
陈迒又一次感到喉咙发紧,垂眸嗯了一声。
而温年自然直起身,她的一缕头发因为刚才俯身落在陈迒手上,现在一下子滑走,仿佛转瞬即逝的温柔。
温年问:“你怎么会这些?是你爷爷教的吗?”
陈迒眸光一黯,继续装怀表,回道:“我爷爷是木工,我爸是学机械的。”
怪不得了,温年笑道:“你爸爸肯定很厉害,他……”
等等,陈迒爸爸是不是也去世了?
温年服了自己。
她不是什么社牛,但从小没少参加酒会晚宴的,也算社交小高手了,怎么今天在人家的痛点仿佛横跳呢?
温年打着腹稿想挽回失言,就着这个工夫,陈迒将修好的怀表递给她。
瞥到陈迒手臂又流血了,温年皱着眉说:“一定是碰到桌边又裂开了,很疼吧?”
陈迒都没察觉痛,想说没有,温年又说:“你缠个绷带。”
“……”
“我光是看着都觉得好疼。”
晚上,池林过来送池国栋包的饺子。
陈迒在画画,石膏人头放在对着院子死角的窗台上。
“怎么换地方了?”池林说,“不是说……手臂怎么了?”
陈迒一怔,将手往里收,说:“划了一下。”
池林觉得哪里不对:“划了一下还用绷带?是不是很严重?走,去医院。”
“……不严重。”
“不严重缠绷带?”
池林平时温柔好说话,但真有事绝对不含糊。
陈迒如果解释不清楚,一定会被架去医院,无奈之下,只好解开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