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间曲+番外(2)
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道,近几年竟画起山茶来。
说起山茶,又有几个人画得过白瑛呢?白瑛的山茶红而不俗,艳而不媚,既有丹砂红的明快,又饱有英雄血的壮丽,再看自己的画,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正当自己思索之时,迎头撞上了刚刚还提到的那位“王老师”。
路知寻连忙道歉,王老师只是挥了挥手。
“小路啊,你的这幅画挺有意思的。”
听到这句话,他猛地抬头,王老师又道:“你的进步很大。”
路知寻谦虚道:“老师过奖了。”
王老师颔首,随即望着眼前那一幅画,道:“你看那幅画怎么样?”
路知寻随着王老师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是一幅兰花图,乍一看似乎不怎么起眼,却是越看越有味道,教人移不开眼睛。
没等路知寻回答,王老师说:“画确实是好画,可这印也实在草率了些。”
印?
路知寻找了半天,才在《兰花》的右下角找到了那淡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印章。作者用那歪歪扭扭的印取代了落款,若那印精致倒也罢了,印章只有简单二字,但那二字却偏又那么残破,一看便知是出自门外汉之手,这样的印章,又怎么好意思印在一副如此美妙的画之上呢?
那一抹淡淡的红,似万把利刃,刺穿了路知寻的心。
虽然模糊,但他仍能辨别,那是“雪间”二字。
那印章,是出自自己之手。
当年刚刚学会篆刻的路知寻,用刻刀在青田石上笨拙地刻上了“雪间”。
也许是出于炫耀之心,当他将那块印章举到师姐面前时,他看到对方眼眸中所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表情,仿佛一个初学走路的孩子,因为终于可以独立行走而沾沾自喜。
而如今想来,当时师姐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那个傻里傻气的自己的呢?无奈,抑或是厌烦。
只见师姐放下了手中的书,接过那块在他眼前晃悠的印章,来回把玩了一会儿,问:“你刻的?”
路知寻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希望得到她的认可,非常想。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对方淡淡地说道:“不错。”
他像只猴子似的窜到师姐身边坐下,道:“你喜欢吗?你喜欢的话,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她看了他一眼,转而将目光又移回到那石头上刻着的字上。
路知寻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为何看得如此出神?
过了半响,她问:“雪间......雪间有红梅吗?”
路知寻笑了起来。他笑师姐不愧是个读书人,连看个印章也偏要弄得文绉绉的。
“雪间有山椿。”路知寻调戏道。
师姐不再说话,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有半点起伏。
路知寻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喜欢,还是不喜欢。
礼算是送到了,路知寻便一蹦一跳地走了,只不过他的背后没有长眼睛,没有看到师姐凝视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于门的尽头。
那个人仍将印章攒在手里,大拇指轻轻拂上那两字。
雪间。
雪间有你。
*
回过神来,路知寻才想起问王老师一句:“这画是谁送来的?”
王老师看到路知寻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只以为他是被这幅画给吸引住了,也不多问,只答:“这画是张怀瑜推荐的,估计是个新人吧。”
说罢,王老师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
路知寻凑到《兰花》前,抬手抚上了那凹凸不平的两字,那一阵酥麻从指间传来,渐渐涌遍了全身。
“别乱摸,没看到旁边的指示牌吗?”
他不用转身,也知道从背后传来的话是出自谁人之口。
“这幅画,是谁画的?”路知寻问道。
张怀瑜走到他身边,道:“看不出来吗?”
路知寻冷笑一声。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三年来,自己看的最多的,临摹的最多的,不就是那个人的画吗?
临的再多又怎样,即使临的分毫不差,画不过是画,千万幅画,也抵不过那一个人。
可是,又为什么,自己会在那个名字跳出来的那一瞬间犹豫了呢?
难道就因为她当初立下的那个誓吗?
路知寻刚想向张怀瑜询问什么,便发现他早已无影无踪。
《兰花》无名
路知寻看了一眼标题。好一个无名。
*
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若是作者没有留下联系方式,那他一定会亲自来取回自己的作品——除非他不要这幅画了。
路知寻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呆滞地望着那幅倚在墙角的《兰花》,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时钟,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到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