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重重咳嗽一声。
宋枝香闭上嘴。她一激动嘴里就跑火车,说话内容主要就讲究一个离谱。
“402已经进行了工作汇报。”何忘川道,“评定和表彰都得下个月再说,救出来的市民给安全局送了不少锦旗,局长送我这儿一副。”
他指了指桌角。
宋枝香越身过去拿起来,展开一看——“好人一生平安!”
她嘴角抽了抽:“咱们市民真是词穷啊。”
何叔淡淡道:“虽然词穷,但对咱们来说,真是个珍贵的祝愿。”
这祝愿有多珍贵呢?就是何忘川收了半辈子的锦旗标语,这句话起码见过百八十回了,可真的做到“一生平安”的守墓人,他掰手指算,也算不满一只手。
汇报完工作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何叔给她批了一周的假,连公墓的活儿也不用干。宋枝香捏了捏肩膀上睡着的小狐狸,白狐被她的手指捏着动了动,用耳朵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
真可爱。
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宋枝香卸掉装备,脱上衣时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手臂光滑,那道疤痕看起来毫无变化。仍然陈旧、仍然毫不褪色,仿佛被一刀贯穿小臂的那一幕就在昨日。
她握紧手,伤痕中隐隐泛起一阵麻木感。宋枝香看了手心两秒,拆开谈月给她的那盒药剂。
她洗过手,从密封包装里拆出一次性的注射器,针管扎进塑封口,从玻璃小瓶里抽出一管淡蓝色的药剂,然后刺入手臂,一点点推进血管里。
针管很细,感觉不到疼痛。
宋枝香丢掉注射器,重新伸展了一下手臂,然后脱掉衣服放好水,在泡进浴缸的时候,整个人完全舒缓下来,有一种彻底放松的舒爽。
小狐狸趴在她肩膀上,埋着头,困得晕晕乎乎。
宋枝香放空了一会儿,摸过手机看了眼信息,又白又大的资产阶级还是头像灰暗,似乎一整天都没有上线。
也没给她发消息。
“真是的……大家族就这么忙么。”宋枝香无意识地把心声念叨出来,“不会有什么觥筹交错的商业晚宴吧……”
她一边说,一边倚在浴缸上,枕着湿润的头发思考。
浴缸对面是她贴的墙上镜。镜面倒映出洒着玫瑰花的水面、热雾氤氲下她的脸颊,还有一只非常困倦的小狐狸。
狐狸身上似乎也缭绕着雾气,但在热腾腾的浴室里,宋枝香完全没注意到这种事。
“按照我看的小说,”她搬出自己不靠谱的脑子、以及不靠谱的“丰富阅历”,“他们这种世家一般都有商业联姻……”
才没有呢。周奉真无精打采地在心里反驳。如果什么都要靠联姻来稳固合作,那么商业合作看得就不是对方的盈利能力,而是乱搞男女关系了。
他低低地哼了一声。身体有点不舒服。
但他目前还是一只狐狸,这声音传进宋枝香的耳朵里,那就是一种蛊惑人心的“嘤嘤嘤”。
宋枝香心花怒放,抓着“小雪”就要揉搓,结果这小狐狸一整天都抓得稳稳的,她刚一碰,那双无力的小爪子就从她肩膀上滑落下来,整只白毛狐狸“啪”地掉进了水里。
宋枝香瞬间呆住:“小雪!”
天呐,狐狸会游泳吗?犬、犬科会吗?她手忙脚乱地把手伸进水里,在里面捞自己才养了一天的宠物狐狸,急得汗都出来了。
浴室的雾气越来越浓郁,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宋枝香捞了两下,都没抓住,慌张地想要放水救狐狸,这么乱七八糟地一抓,突然抓住了点什么,她精神一振:“小雪!妈妈这就把你捞——”
嗯?
手感怎么怪怪的。
这是狐狸的毛吗?好像不是。宋枝香迷茫地摸了两下,感觉自己在摸一块软软弹弹的肌肉,她呆了两秒,眼前的浴缸突然溅起一地的水,一个赤/裸的、奶白的身躯从水下冒出来,好像呛了一口,伏在浴缸边缘急促地咳嗽。
……啊?
……啊?!!
宋枝香瞪大眼睛。
她的每一寸目光,都路过周奉真湿润的发、路过他水淋淋的肌肤,还有他澎湃起伏的胸口,就像一团奶油蛋糕当场化在她面前一样,那么白皙、健康、柔和,浴室的顶光打下来,映照在亮晶晶的脊背上,照在他宽阔的肩头。
宋枝香咽了下口水。
……等一下,我狐狸呢?我狐狸我……
一条湿漉漉的大尾巴从浴缸底下甩出来。
宋枝香全程睁大眼睛,感觉生活把自己打得晕乎乎的。她看了看周奉真头上湿透的、软白的狐狸耳朵,又看了看在尾椎下伸出的大尾巴、白绒狼狈地湿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