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件2为扫尾行动当中,从密语研究根据地获得的实验内容。可以跟此结论相互对照……”
她的手翻到附件2,这是密语研究员的笔记。
文件内有详细的图文,图片那是宋知宁五岁的样子,他的脸还圆圆的,眼睛水润乌黑。宋枝香的手抚摸上去,只摸到光滑的纸面。
照片下写着:
“6月12日,实验体A拒绝吃任何食物,难以沟通。经由‘教父’建议,我们将实验体A的记忆进行了一定的混乱处理。‘教父’先生愿意亲自充当保护者的角色,成为他的负责人。”
“6月15日,实验体A无法对父母的名字进行准确回答。但一直记得姐姐,这实在太麻烦了,先生说要安排第二次洗脑,这样会影响他的认知行为,我不建议这样做……”
“6月30日,真是疯了,实验体A的异能无法控制地爆发……他差点将我杀死。我们给他打了镇定剂,希望明天的催眠效果会有用。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完整地回答,为什么还这么危险……”
宋枝香伸手摁住额角,她的脑海抽痛地疼,深深呼吸了一遍,继续看下去。
7月1日。密语做完催眠后,将实验体A关进了一个没有灯的房间里。
因为他们发现宋知宁对光线很敏感。他异能觉醒后,五感都会有很大提升,其中提升最大的就是对光线的感知度,过于强烈的光线、和过于黑暗的地方,对他来说,都非常可怕。
他失去了名字。已经无法对其他人的提问做出回应,他不记得自己叫宋知宁,不知道小宁是谁。他不记得家庭住址,不记得父母的模样,好像他生来就是实验体A。
他从催眠状态中醒来时,黑暗立刻侵吞了他全部的感知。男孩慢慢摸到门缝,趴在门口盯着那道小小的缝隙,在看了很久很久,在这么一线光芒里,他幻觉般地想起家人。
妈妈……妈妈长什么样子呢?妈妈是长头发吗?她好像很爱我,她……
妈妈死了。他想起,妈妈死了。
于是他开始想爸爸,但爸爸叫什么名字,他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姐姐,姐姐……姐姐会保护他的,他的耳朵里响起那声“小宁”,噢……我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实验体A想起了一点点,他死死地攥住这个名字。小宁将那道光线盯得眼睛酸涩,他努力地回想,没有脸的爸爸妈妈,姐姐,还有抱着玩偶的自己。
姐姐会保护他的。
她一定是很温柔的姐姐,她是不是在找小宁呢?她会把小宁从这里接回去吗?宋知宁擦了擦眼泪,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流出眼泪,他现在昏昏沉沉的,忽然,门缝的光线晃动起来。
宋知宁一下子变得很紧张,他伸手摸地上的光,他不能再被拿走这一点点光芒了,他很怕黑。
但光线还在晃动,好像有什么人走过门前。那道光一阵阵地明灭,揪着一个孩子的心。
宋知宁在心里祈祷,求求它不要消失。可是事与愿违,他的手抓不住门缝里的光线,那条缝隙的光芒还是熄灭了。
他呆呆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他是谁?是叫实验体A吗?叫什么名字……
宋知宁忽然变得非常崩溃,他用手锤门,把门敲得砰砰响;他开始哭闹,自从他知道哭泣也不会有人哄他的时候,他就很少这样做了;他用指甲挠门,脆弱薄软的指甲从中间劈开,一直裂进指甲根部。
“实验体A的反应非常激烈……于是我们保持了这种做法……”
接下来的三天,实验员们在夜视摄像头后,就像评估动物的仪器一样,沉默而毫无怜悯地看着他。
测评结束之后,宋知宁被教父带了回去。那间房间的门上,被一个五岁的孩子抠出了一道道陷着血迹的凹痕。
他从明亮的房间里睁开眼。
“老师把你接回来了。”教父说,“你叫什么?”
“……”
“你叫什么?”
“实验体A。”
教父的身旁还有另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孩子,比他大几岁。那个孩子乖巧地坐在一旁,目光在他面前转来转去。
“还记得姐姐的名字吗?”教父开始处理他手上的伤口。
“……”
“她叫什么?”教父问。
“……”
“拒绝回答会被关回去。”
“我不记得。”
教父说:“你在说谎。”
“我不记得!”小宁从床上爬起来,他伸手攥住面前这个成年男人的衣服,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挑战成年人的权威,几乎就是在挑战全世界,从平静到疯狂仿佛只需要一秒,他愤怒地喊,“我说了我不记得!我不知道她是谁!你不要再问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