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摇摇头，随后扶着梯子移向其他的书架。图书馆里非常安静，事先与邓布利多说明后费尔奇（不情愿地）也没再巡查过这儿，所以梯子滑动的声音显得非常大——他已经放缓推动的声音。

“今晚沉香和那群格兰芬多的孩子们夜游吧？”阿波罗把书放在桌上看了眼，随手翻翻，“那几个孩子，好像都选了你的课？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我？我不喜欢评价人。”

杨戬摇摇头，弯腰在书架上搜索着，然后抽出一本书。

“你想从我这儿听到什么？对他们的批评吗？还是其他什么——”

“杨教授！”

梅多斯的声音忽然传来。她抱着一本书疾步走了过来，一看就知道又在熬夜学习。她眉头紧蹙，一头金发在脑后胡乱绑成马尾，身后还跟着几个很紧张的男孩——正是他们刚才在谈论的“掠夺者”小团体。

“梅多斯小姐？”

阿波罗挑挑眉问。

“达芙涅斯教授。杨教授，沉香失踪了。”

莱姆斯沉声说道。

-

鬼怪于沉香而言，并不陌生。

阎王地府，孤魂野鬼，十八层地狱。这一千七百年来他抓过的灭过的镇压过的鬼怪只怕他自己也数不清。

至于西方的鬼怪，他素来是只有听闻的。

据说西方的宗教中非常惧怕于“恶魔”“魔鬼”，所以他们把所有的异端都冠上了这个名字——未知便是恐惧之源。

什么地狱的多少位恶魔，什么坠落的天使，等等等等。他没有亲眼见过，只听阿波罗和一些其他交好的西方神祇提过。

总之相比于东方的恶鬼，往往西方的恶鬼不讲因果报应，而是直接害人。但是相对东方而言，西方的恶鬼都基本被教徒和神明镇压——不然就是和恶魔一样只待在地狱不出来。

杨戬倒是在明朝来英国时见过几位“恶魔”，据他说其中有一位其实不算入鬼怪范围。而且那位恶魔相较于基督徒信仰中的非黑即白，更加偏向于传统的西方神祇，还是亲近凡人的那一种——阿波罗说现在那个恶魔的天使老相好在伦敦街头开书店，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是面前这个脸长在后脑勺倒着走路的“梅多斯”，显然就是真正的鬼怪了。

他问出那话后，“梅多斯”安静了。它看向沉香的目光十分呆滞，就像是从来没有过方才那种美好的笑意。沉香顿了顿，从左边慢慢地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了左边，借着宝莲灯的金光，他看到它那惨白的脸上，那双眼珠慢慢地跟着他移动。

“你还是不要扮成梅多斯比较好。”

沉香诚恳地提议道。

“我不是很喜欢看到有谁假装成我的……朋友。”

它木木地看着他，忽然低下头。待它再抬起头时，沉香看到的梅多斯绑着辫子的后脑勺——而梅多斯从来没有绑过辫子。

它安安静静地背对着沉香站着，但是沉香觉得它依旧在盯着自己。

“所以，这个空间是你的居所吗？”

沉香问。它没有回答。

“很好，我也不是很乐意跟你说话。”

沉香转过身去，带着宝莲灯继续往深处走去。

但是他很快就又停了下来。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于是他扭过了头去。只见“梅多斯”正背对着他，站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显然还在跟着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

它依旧没有回答。

“……好得很。那你就跟着吧。”

沉香不欲多言，随后回正了头，继续走下去。脚步声又重叠在了一起，他听着这极为诡异的动静，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不再理会身后的事情。

于是他往前走着。

鬼怪似乎向来鲜少在光明之处现身，无论是东方或是西方，它们都默契地隐匿在黑暗之中，似乎黑暗就是它们的保护伞，也能给它们带来力量。

道士们说那是因为阴阳相斥，教士们说那是纯洁与邪恶不容。

总之藏匿于黑暗中，往往便是阴沟虫鼠，人们就是这么喜欢用这种简单的非黑即白来论断他人——本质不过是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沉香想着，宝莲灯忽然停在了空中，不再移动。

他愣了愣，抬头看去。宝莲灯在空中反复张合着灯罩花瓣，光芒更加强烈，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当年从混元气站抢夺来的灯油可供宝莲灯燃烧几千年甚至更久，而在舅甥二人的研制下，宝莲灯已然与沉香合为一体，不必再将沉香当作灯芯燃烧。宝莲灯就是沉香的一部分，它所察觉到的，沉香也能相应感知到。

他的前方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