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磊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丁遥白皙的手和韩磊长满脓泡的，血肉翻飞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还想活。”嘶哑的声音从韩磊喉咙底部发出，“我真的能活过明天吗？如果不行，那我死之前也要把刘诗涵一起带下去。”

“可以的。”丁遥摊开了手掌，里面是一颗白色的眼球。

第一幅的油画里，鱼群包裹着的人被分成了五分，对应着丢失的五个部分：心脏、肋骨、眼球、牙齿、手指。

第五幅画里，画中的人举着发光的球登上高高的灯塔，灯塔下是聚集的鱼群，那个球体很像第一幅画里被分离开来的眼球，这也许就暗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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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冲刷着整个世界，丁遥在洋馆的杂物间找到了一把破旧的伞，伞的手柄不太好使，但勉强能用。

星星和月亮全部隐藏了，整个夜晚就像浸泡在墨水中一般，只有灯塔在西面发出幽光，给丁遥指明方向。

黑暗中隐藏着无数怪物的眼睛，丁遥能感受到那些阴森森的视线，但是都没有靠近她，似乎在忌惮人鱼之泪发出的微弱光芒。

在迷失海域，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大雨，因为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什么也没有看清。那个救了她的人，留下了人鱼之心，就消失了。

但丁遥明白，这颗人鱼之心是希维尔斯的。也许自己还没有真正地被“放弃”，也许实验还在进行，新世界方舟……到底要做什么？

顺着灯塔发出的光，丁遥很成功地来到了目的地，西岸的礁石嶙峋，丁遥小心翼翼地顺着礁石往下爬。

她从小生活在海边，捡贝壳、抓小螃蟹的时候，就经常要下海。

海水冲刷形成石堆大多靠岸的比较大块，近海就逐渐变小、变得破碎，有些石头下面是空心的，踩着的时候要格外小心。

雨停了，灯塔的光落在海面上，像散开的碎银子。

丁遥扶着靠近岸边的大块头岩石，一步一步挪动身体向下，海水漫过岩石又退下去，在丁遥的脚踝留下了冰冷的触感。

熟悉的感觉蔓延开来，像极了她记忆里反复出现的梦境，在那片包围着她出生岛屿的海域，她曾无数次地踩过这一片熟悉的路径。

在路的尽头，和海水相接的地方，她曾经看到了……人鱼。

梦境与现实重合。

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望过去，海面上的磷光被打破，轻纱一般银白的鱼尾划过海面，灯塔的流光随着涟漪散开，水珠和光影点缀着鱼鳞，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希维尔斯的银发从肩膀垂落，一半漂浮在海水里，他从海水中浮出，水珠顺着他的脸庞划落，蓝紫色的眼睛在水汽中睁开，性感、美丽、危险在他身上刻画的淋漓尽致。

那是一种能攥紧心脏、夺走呼吸、割断神经的美丽，所见者都会臣服在这种美丽之下，成为他虔诚的信徒。

丁遥第一次见到希维尔斯人鱼的样子，也许不是第一次，冥冥之中，丁遥有种感觉，也许在她的梦境深处也见过。

胸前的人鱼之泪发处炽热的光，希维尔斯急切地朝丁遥游来，向丁遥伸出双臂。

命中注定一般的，像梦里那样，丁遥一步一步朝海水深处走去，被希维尔斯一下拉入水中。

冰冷的海水浸没了丁遥的身体，身体的重量让丁遥下沉，海水的浮力又把丁遥重新托起，希维尔斯紧紧将丁遥搂住，带着丁遥朝灯塔方向游去。

几百米的距离，在希维尔斯的帮助下，很快就到了。

丁遥本身会游泳，不过希维尔斯的帮助确实让丁遥省力了不少。

她想要韩磊这张牌，就首先要将韩磊救活。

虽然人类计划的白萧朝她抛出了橄榄枝，但丁遥明白，白萧只是看上了她出色的解题能力和新世界方舟对她奇怪的兴趣，而她暂时通过人类计划得到护身符，这是共赢的交易，但同时很脆弱。

人类计划只计划了少数人的未来，他们培养C组成为A组进化的祭品，让B组人为了开辟A组进化的道路奋斗，从而供养着A组，那些所谓的人类的未来。

人类计划计划的未来从来没有他们，可怜可悲，到了末世，还要成为A组人剥削的牺牲品。

看到韩磊的那一刻，丁遥才明白，什么是人类。

人类的游戏远比新世界方舟的游戏残酷百倍，多少人类是死于游戏，又有多少人类是死于同类的迫害？他们将普通人变成怪物逐出种群，却还竟打着拯救人类的旗号，获得世人歌颂。

她也许是幸运的，得到了暂时被“利用”的机会，更幸运的是，得到了方舟出题者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和帮助。

上岸后，丁遥独自一人登上了灯塔，希维尔斯在灯塔之下的海水里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