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返灵砂+番外(167)
她一直遮着脸,王鸢见想起司羽当时入魔,眼下有块印记。想必方桃不愿他看见这些印记。王鸢见束手无策,只能随心而动。
“我不过去,你过来好吗?”
方桃微微抬起头,怔怔从指缝里看王鸢见,露出半只眼睛,像灌木丛里的梅花鹿。
王鸢见没奈何地笑,一刹后像雪化了,有些寒意:“从前我心里觉得,往后定成不了大道,便时时挂在嘴边警醒。若知你会痛苦如此,那日我定不独自赴死。今天我来找你了,跟我走吧。不管往后是道、是魔,羽化也罢、枉死也好,没有你我早坦然。而因为你,我不愿走向那样的结局。”
——一憾了生。
他握紧剑鞘,看方桃一点点抬起头来。
方桃,你也不该短命。我望你长生,望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手指挪开,仍是干干净净一张脸,没有烙印和魔痕,唯有眉间一点朱砂,眼角一颗淡痣。
方桃总算开口:“师兄,可我已是魔,今后如何伴你左右。我手染血腥,已悖逆师道,这灵山容不了我。”
“若用手中性命划分人魔,我才该被唾弃。师尊教的道中,最重要的是向善。修行漫漫,可弥补过错。遑论这世上并无非黑即白,都是泥水里挣扎罢了,哪敢五十笑百步。”
“真的可以挽救吗……”
“你知道,灵遥仙君也曾引水漫灵山,封印魔王一事洗却所有罪名。现在魔王不知所踪,问岳尚在筹谋,正是你我将功补过之时。”
王鸢见说话时,慢慢朝她走去,脚步不叫人觉得压迫,似是春风过湖畔,渐绿江岸。他站在方桃身前,慢慢蹲下,以更低的姿态注视方桃。
一滴眼泪砸在王鸢见衣襟上,他环过方桃的脖颈,怀中的人总算安了心。她忽然偏过头,抬手,在他发带上解结。
王鸢见不知方桃用意何在,觉身后乌发散落,方桃伸出手回抱来。她说:“夏末仍是这样热,师兄的头发却很凉。”
他造境时并未把天气弄得太过,自然不会炎热。想必是他入梦引发了旧伤,又开始烧灼。王鸢见想到此处,松开手,方桃却往前倾,把距离再次缩短。
“让我再靠靠吧,师兄,好困。”
她睡在院里时很凉,那时也在想,王鸢见的头发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温度。
方桃想,王鸢见自会站在她身前,为她辩护。可她一定要自己去面对,到时难免孤单落寞,索性现在一次抱个够,才好安心放开手。
*
寻霏和宋山清走出灵遥山宗,正筹划下一步动作,忽见前方声势浩荡,不知是何方人聚来。
待人都行至跟前,宋山清和领头人皆愣住了。
“掌门?”对面人下意识喊出这一声,又故作镇定,他扫了寻霏一眼,隐约猜到什么。难道当年他是假死?
再怎么样也威胁不到如今的自己,此人稳定心神,往前一步,冷声道:“还望掌门让让,我有要事在身。”
这正是三清宗现掌门,虽说早已归顺了问岳。宋山清目光掠过他身后众人,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他心中猜想落到实处,顿觉失望无比。
“问岳前来有何要事?”
“请掌门出来一谈,灵遥山宗私藏魔物是何用意吧。”
身后有个修士也跟话:“难道师祖心虚了?若是不肯出来,我们就闯进去了!”
寻霏猜到他们是借方桃化魔一事前来征讨。玄谣教奄奄一息,三清宗尽数归附,召辰殿如今覆灭,紫云宗和太乙谷反倒强盛起来,最好欺负的就剩灵遥山宗了。
她眉间不悦,宋山清却坦荡道:“有何不敢。只是受不起你一句师祖。当年三清宗训三条,现可还有人记得么?”
清心、谨言、慎行。
三清掌门嗤笑一声,装出虚礼,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敢问灵遥山宗可做到这三条?私藏魔物,任由她屠杀问岳修士,助长魔界威风,败了三清!师祖啊,这三清可是她灭的!”
宋山清蹙起眉头,低声和寻霏商议两句,便传讯于冷至礼。灵遥山宗有禁制,不得外人随意进出,这些人即便硬闯,也进不去。
等人都到齐,问岳修士开始一条条列灵遥山宗的罪行。其心已昭然若揭。
“魔王从灵遥山宗附近的山中启封,已有人疑心山宗与魔王有勾结。而今魔王下落不明,踪迹又停在清脉河,这叫人不怀疑都难!若是掌门不肯我等进去搜查,便是心中有鬼了。”
冷至礼听完,脸色一变。这已不是清白与否,这群人来势汹汹,未必冲着魔王,而是为了方桃的三块残玉!再者,叫他们搜了山宗,那算什么?
“问岳好大的威,算盘打到主子头上了?”寻霏冷笑道,“也不想想是谁一手创了灵遥山宗,教他道法教他灵术。你们问岳就是这样报答师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