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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外[民国](97)

作者:荔子然 阅读记录

战事一触即发,主动权在他人之手,赌的只是对方挑在什么时候寻衅,而我们能争取多少时日发展自己。

卢沟桥枪声既响,北平这一批官员履历上总不会好看,高层爱重谁,让那个人退出正面战场也只是拍拍脑袋找个由头的工夫。

可是,北平城里的这一些活生生的人呢?

“好东西,我看着,陆家小妹妹的父亲一定喜欢。”程近书胸膛起伏,尚在积聚怒气,徐用这哥倒背起手,像个富贵闲人,转而俯身观赏一方新砚去了。

那方砚台的工艺繁复精美,是依循东小院的景致所仿雕的一方观赏砚。

卢沟桥事变那天,程近书从警局回来后才将它从漆匣子里拿出来,之后就一直放在桌角,被一堆散乱的书稿堆压在下面,直到刚刚被戚成欢“挖掘”出土。

程近书走过去,将戚成欢还未书写的扇面合拢,束回松鹤纹的花梨木架子上。

而后循着徐用的目光也看向那方砚台:“对了,住在我家的那个戚成欢,你还没见过吧?她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热血青年,你们要不要考虑发展发展她?”

徐用哂笑一声:“你倒会给别人找事儿。我发展你都发展几年了,你怎么就不开窍?”

程近书摊手:“我只是想抗日,对于我来说,加入谁都一样。既然我已经加入CC系了,总不好朝三暮四吧,那样的话,你们也不敢跟我合作了。”

徐用正色道:“那只是因为你还不了解真正的我们。”

诚实地说,程近书并不掩饰自己的立场,他确实不了解什么是□□,实际上,身为CC系成员的他,也很难说理解国民党的主张和他们这些年□□路线的意义。

他只是简单地认为,并且经过许多事情后也还是坚持这样认为,国共双方应当联合起来,驱除日寇和帝国主义。

地下党在北平举步维艰,在程近书加入CC系时,的确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联络不到当年程嘉怀的同志们。

但CC系被日本人、被伪满政府视为仇敌,这是人尽皆知的,那么,作为抗日一份子,他理应加入他们。

后来被分派到诚社,渐渐看清楚这其中派系林立、枝节庞杂,那都是很后来的事了。

徐用隐藏在自己身边多少年,程近书没具体查过。

他知道徐懋敬和程嘉怀的过往,兴许是不愿让程近书也牵扯太深,所以一向闭口不谈,直到察觉对方秘密为诚社办事后,才急吼吼地要拉这孩子一把。

然而程近书对政治哲学全不关心,他只关心抗日。

诚社的下线主要由学生成员组成,却又不想让其他学生自由结社,打压学生中的抗日激情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怕地下党混杂其中,传播思想。

程近书自认古板,但原则还是有的。

所以,他以程公馆名义揽下了印刷的活,出钱出力,每期都让陆有晴和徐用往封皮里塞进步漫画和充斥着隐喻的小故事册子。

夹在两派中间,宣传抗日,程近书自得其乐。

只是常常也须分神出来,防备同行之人猜疑,还要防着地下党的同志们——除了陆有晴和徐用以外,在他们两个所不能接触到的支线里,自己这个CC系成员站的可是真真切切的对立面,是个危险人物。

“诚社只是CC系其中一个团体而已,近书,你是成长的,将来总有一天……”

徐用沉沉地叹了一声,“我是怕你不能自保。位置高了,许多事就身不由己,你不能永远都能当两边的好好先生,恶人总得做上一回,才知道人生的选择是逃不开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程近书急忙摆手,不想听后面的话。

掩耳盗铃也罢,现在的他,希望大家都活着,团结抗日,仅此而已。

将来的事,将来才知道。

“徐用哥,我给你透个底吧。”

程近书顿了顿,“我不会离开北平。许多同志、进步学生和CC系的宣传人员都得撤离,他们已经在日本人的名单上了,可我尚且还安全,对日本人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有人离开,就得有人留下。如我估计不错,日本人很快就会送来北平伪教育局的聘书。”

他虚虚地咳了声,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盒。

取出一支卷烟,打火机点了几下,却没点着。

于是扔开烟盒,继续说,“这半年来,在六国酒会上,我一直在有意无意露出这一意愿。日本人想对我们的孩子进行亡国奴的教育,目下,手段不会太激进,一定是想利用我们中国人潜移默化地自己奴化自己。南京无论是谈判也好,打也好,北平想要保全都已无任何可能。我们只能力图保存一些火种,哪怕只有一毫一厘,总有复兴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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