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季等她(113)
温璇说明了原委,本以为自己这点小事,不好去人家警方那里掺和,但宋春宁却很在乎她的事情,说:“不知道他那边这案子结没结,我让他替你问问,有没有人认识你父母。”
宋春宁的学校放假更晚,她此时还在北城准备期末,接了温璇的电话后,便联系上她的伯父。
第二天,温璇收到宋春宁的信息,先是一则一周前林城警方捣毁乔英街赌博团伙的报道,然后说,宋伯父似乎是问到了一个认识她父母的家伙,让温璇去直接警局问问情况。
宋伯父近来工作很忙,但因为小侄女宋春宁的请求,而温璇又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在会客室接待了温璇。
他拿出一份资料,放在温璇面前,说:“这是你父亲四年前在乔英街道某赌场押下的借据,后来他为了逃债躲去外地,不幸猝死。在七个月后,你母亲还清了这些欠款。”
“这是赌场一个抓到的小混混交代的,他似乎和你父亲很相熟,你父亲给了他你母亲家的地址,做笔录时说,之前因为这事还去你家进行过不少次骚扰,直到欠款还清后才作罢。”
宋伯父看着温璇的目光带着关切:“小温,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会依法追究这些人的罪责——你家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璇听了这些话,呆愣愣地坐在原地,只机械地摇摇头。
是啊,这些都是过去几年的事情了。可是,她却一无所知。
宋伯父以为她知晓家里的这些事,用公事公办的平静语气同她说出口,可却如惊雷一般在她心间炸开。
从前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此刻都连在了一起。
母亲一直对家里的说辞是父亲在外出差,可其实他是个烂赌徒,每月寄来的工资是温华课后补习赚下的费用。
父亲也并非因工作熬夜猝死,而是因为逃债奔波。
母亲那么着急地辞了工作去往外地随朋友创业,无暇归家,是为了填补家庭债务的亏空。
四年前,她还在上寄宿高中,每天忙于学业。
母亲却在忍受着赌场追债人的烦扰,不得已将外婆送去疗养院,独自一人撑起了这个家。
这些种种,温华从未和她与外婆提过半个字。
她一直被蒙在鼓里,活在温华伪造的风平浪静的假象中。
但其实,也许无数次,这个家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从警局回家的路上,温璇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再一次心道,怪不得母亲一直不喜欢自己。
一想到自己身上流着那个人渣的血,温璇都觉得无比恶心。
温华不喜欢她,也是应该的。
她本就不是受母亲期待而降生的孩子。
自厌的情绪再一次裹挟了温璇,此刻又添对母亲的愧疚心疼,明明是明亮的夏日正午,她却出了一身冷汗。
回到家的第二日,温璇生了一场病。
大约是最近的病毒性感冒使她中招,她早上一起来便额头发烫,上吐下泻。
仔细想来,前几天的头晕脑胀已经作出了预兆,只是她许久没有感冒发烧,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空旷的公寓中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温璇扶着水池吐完,刷了牙,晕眩了一阵。眼前再次清明时,她看着玻璃镜中憔悴苍白的人影,一时甚至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倒在家里,再也醒不过来。
甚至没有人会发现她。
温璇知道现在几乎没人会因为感冒丢掉性命,这只是她在脆弱之时的自怜自伤。但她如今实在太孤独,太难过。
沉重过量的情绪压垮了她,连在昏沉的睡梦里,见到的都是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
温璇梦见了许多东西,从幼时到现在所见的人或物。
只是她没有梦见傅临泉。
可傅临泉却填满了她清醒时的头脑。
许多次,温璇握着手机躲在被子里,点开男人的微信,凝视着和他的对话框。
他们之间的对话,还停留在她受伤前,在互联网大会上与傅临泉互相发送的几条信息。
她是想要给他发消息的。想要说自己生病了,好难受,好痛苦,想要和他说自己发现的关于母亲的秘密,她的沮丧和愧意,想要问他,自己该不该和温华联系。
温璇一度在对话框中输入无数信息,反反复复,最终无一例外地被删除干净。
到最后,她只是点开男人的微信头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思念他。
傅临泉的朋友圈空无一物,头像似乎也只是随手一拍的一座山峦。
冷冷寂寂,如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