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9)
还在研究扫帚结构的安晚秋被惊了一惊,回身,只见于城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神情复杂地打量着她。
安晚秋下意识手背在身后,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你不是去睡觉吗?”
“有点事没处理完。”
于城也懒得理会她,径直路过安晚秋,走到吧台里翻找着什么。
“那什么……”安晚秋摸摸鼻尖,声音小得几乎失音,“店里还有其他扫帚吗?”
于城听见她说话,但没听清楚,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问:“你刚刚说什么?”
安晚秋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于城不解:“刚刚给你的呢?”
“……”
安晚秋尴尬地偏过头,把背在身后的物件展示出来。
断成两节的扫帚颤颤巍巍出现在于城的视线。
难怪慕遇辰说这姑娘是个人才。
“楼上还有一个,”为了保护小姑娘的面子,于城没问缘由,“我一会儿去给你拿。”
安晚秋前脚才松一口气,耳边就悠悠飘来一句:“赔偿从你工资里扣。”
扣就扣吧,不差这点。
于城拿着麻袋上了二楼,在502门口,他却放下了手中的袋子。
推开门,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
502房间面阴,平日阳光就很难照进来,加之长期被厚重的窗帘阻隔,房间里潮湿气甚重。
进门就踢倒几个酒瓶,空酒瓶撞击地面的声响惊动了床上宿醉的人,那人骂了句脏话,扯过身旁的被子,遮住了凌乱的衬衫,准备继续蒙头大睡。
借着走廊灯的光线,于城蹙眉,拾起地面上的空瓶,愠声道:“我告诉过你你不能碰酒。”
“不喝不行,”慕遇辰掀开被子,呼吸着房间的酒气,疲倦地说,“老狐狸的口风太严,酒都撬不开他的嘴。”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叫我。”
“已经麻烦您够多了,哪好意思再——那群人又去找郑姨了?”
于城反问:“不然你以为安晚秋为什么找来?”
“随她,”慕遇辰撑着床,费劲地坐起来,疲乏不堪的身体倚靠着床头,眼中略显倦怠,“郑姨已经和我说过了,她要去A市找工作,以我看来,她是想去查清于繁真实的死因。”
于城的瞳孔难得表露出一丝惊慌,显然,郑秀芳并没有到通知他。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慕遇辰把信息调出来,手机递给他,“我估计现在她已经出宁城了。”
“还有,旅店已经被转手了。”
于城沉默不语,手机递回慕遇辰手上。
犹记得于繁的葬礼上,作为父亲的于城一滴泪也没落,无论是镇子上的人还是发妻郑秀芳皆骂他冷血。
再怎么说于繁也是于城的独子,面对儿子的意外死亡,他表现得太过冷静。
更何况于繁的死因疑点重重,连当地警方都不肯轻易结案,于城却坚持于繁是车祸而死,要求归还尸体入土为安。
那段时间对家庭的不闻不问,甚至对亲生儿子的漠视,最终成为了结束于城和郑秀芳二十多年婚姻的导火索。
片刻,于城将手机扔回床上,随之被抛回的,还有一句冷漠的“让她去”。
—
转眼间,安晚秋入职已经两天。
才入秋不久,自来水管的水还不至于冰手,安晚秋接了满满一盆水,不假思索,直接将抹布丢进了盆里。
抹布逐渐浸透,缓缓沉入盆底。
安晚秋呆立片刻,摞起袖子,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蜻蜓点水般拂过水面,随后蹙眉缩回。
以上就是于城所见。
于城对这个娇贵的小姐头疼不已,无数次的心里建设在面对现实后顷刻崩塌。
“你……”做过家务活吗?
安晚秋注意到他的不满,脸上挂不住面子,稍显尴尬地解释道:“我在家里就没干过家务。”
“不会就学。”
一上午的时间消磨去了于城最后的耐心,对于安晚秋的开脱,于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两天时间,如果两天之后连地都不会扫,那还是请您另请高明。”
他言辞间流露出的烦躁使安晚秋愣了一下,可转念一想,话虽然难听了些,偏偏话糙理不糙。
安晚秋被家里人娇养了二十多年,除了满脑子的才华几乎百无一能,习惯了衣来伸手的侍候,猛得被人推入自给自足的生活,说不适应都是假的。
每日除了洒扫就是照顾自己搬来的小猫,照顾猫还行,可是家务事实在不在她的能力范围。
换句话说,她不是不会,只是做得达不到于城的要求而已。
安晚秋盯着鞋尖,嘟哝:“我……我会的。”
安晚秋漫无目的地沿着街区闲逛,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