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6)
于城被盯得后脊发毛,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
“本来打算请郑老板来吃顿饭的,”慕遇辰压根不吃她这一套,“既然郑老板在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慕遇辰抬手示意于城离开。
“哎别别别——”
情急之下,老板娘一把拽住轮椅扶手,因为太过慌乱,还险些闪到老腰,“给我几分钟,等我打个120。”
慕遇辰半年都不踏足这里一次,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老板娘横竖是不愿放弃这一次见面的机会。
“她怎么了?”
听说要打120,慕遇辰心头一紧。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发个烧而已。”
余光瞥见慕遇辰紧皱的眉头,老板娘眼珠一转,顿时心生一计。
老板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面露担忧:“烧到40度,再不去医院可能就——”
烧成脑瘫了。
“我可不想让我这小本生意和人命挂钩。”
其实,以慕遇辰的视角来看,他最多能看到床上鼓起的一大团被褥,况且有体态丰盈的老板娘挡着,慕遇辰很难分辨她那听起来就很假的话到底有多少是可信的。
慕遇辰不动声色:“依郑老板之见呢?”
“听说慕老板最近在招保姆?”
慕遇辰微微昂首,风轻云淡地扫了一眼身旁无动于衷的于城,眼中划过质问,嘴上并未否认。
得到默许,老板娘的兴致一下子水涨船高,顷刻间打开了话匣子:“你说你也快30了,是时候找个近身照顾你的不是?你瞧着这姑娘怎么样?”
“她就是来旅游的过客而已,”慕遇辰顿时参透了老板娘真正的意图,无奈扶额,“你们这样拐骗,是犯罪。况且……我暂时没有这方面打算。”
“你郑姨说的对,”一旁装空气人的于城突然插嘴附和,“你是该找个能照顾你的媳妇了。”
人家姑娘还在呢。
这两个人把话说得那么直白,衬得他们好像是封建迷信的乡下买卖媳妇的人贩子一样。
哦不,他们现在就是“人贩子”。
慕遇辰哭笑不得。
在催婚这方面,于城和郑秀芳那叫一个默契,一唱一和,夫唱妇随……
险些忘了,他们已经离婚了。
“excuse me?”
安晚秋不知何时掀开了被子,发丝凌乱张扬,被汗水浸透。
一双迷惘的杏眸透过发丝徘徊在三人之间,似乎没缓过神来,片刻,泛白的嘴唇轻启,唇齿间艰难吐出几个字:“你们……是团伙作案?”
“团伙作案”的三人:“……”
哐啷!
小刀撞击地面发出脆响,一下子勾回了安晚秋的思绪。
目光重新落在一旁,慕遇辰安静坐在轮椅上,眼眸低垂,正用一张白净的纸反复擦拭着刀面。
安晚秋抿了一下起皮的唇,说:“我只记得这些。”
床边人嘟囔:“不记得也好。”
“所以我还说过什么?”
慕遇辰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冷淡:“你不必上心。”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安晚秋恰好属于那种明知道会害死自己,还偏偏有一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心。
在安晚秋苏醒后,从始至终只有慕遇辰呆在她身边——或许是他行动不便。而慕遇辰话少的可怜,仅告诉安晚秋她昏迷了两天。
安晚秋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受到胁迫才来陪护她的。
两次的接触中,慕遇辰给安晚秋的印象截然相反,致使安晚秋对这个看起来知书达理,却惜字如金的男人充满好奇。
说起来可能是强迫症作祟,安晚秋极度想知道,那天侃侃而谈的慕遇辰和今天冷淡的慕遇辰,究竟哪一次的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慕先生,”安晚秋调整姿势,病床被大幅度动作弄得咯吱作响,“既然慕先生帮了我,那我必定是要报答你的。”
慕遇辰不以为意,将削成小块的苹果扎上几根牙签,递给她,“不如考虑一下报销医药费?”
望着一盘子的苹果,安晚秋眨眨眼,言辞间多少带了些无赖:“可是我没钱。”
“所以怎么办呢?”
对于安晚秋的赖皮,慕遇辰并不恼,只见他微微后仰,十指交合置于腿上,神态惬意。
慕遇辰顺着她的话,不疾不徐道:“不如提醒你一下,你今天退房。”
“……”
没错,安晚秋只交了三天的房费,算算日子,刚好今天退房。
且不论慕遇辰是怎么知道的,但就凭安晚秋仅住了一晚,昏迷了两晚,那几百块钱房费花得像做慈善。
回旅馆的路上,安晚秋越想越吃亏,脚下的步伐不由得比平时快了几倍。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路上,别说是偶尔驶过的汽车,就连街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安晚秋不由得裹紧了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