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水而眠(140)
对外,他宣布晏总身体不适,暂时在家休息;对内,他直接杀去许眠家里,找她要人。
他去的时候赶巧,何染染正好也在,大门一看,见到何染染,殷同尘汹汹的怒气扑哧一下散了大半,特别是当她开口问:“你有什么事?”
他瞬间结巴了,嗯嗯啊啊半天,只说出一句:“我碰巧路过……”
“那你继续路过吧。”何染染直接关门。
“哎哎哎……”
殷同尘扒住门框,大喊道:“晏初水不见了,你们不着急?”
门里的许眠说了一句什么,何染染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他方才得以入内。拆完石膏的许眠经过一周的复健,已经不需要拄拐了,但肌肉的萎缩与筋骨的僵硬还需要时间慢慢调整,所以她依旧不能站着作画。
殷同尘被何染染拦在玄关处,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他看不清许眠在画什么,只瞧见她手腕流畅地转动,笔尖在宣纸上沙沙扫过。
“初水哥哥没有告诉你,他去哪里了?”她一边从容地运笔,一边问。
“他那天离开公司就回家了,之后再没有来过,所以我才来问你。”他如实回答。
许眠暂且搁笔,抬眼看去。
“跟踪我的人,是你吗?”她答非所问,又像是有所问。
“啊?”
殷同尘装傻。
许眠单手托腮,极为专业地点评:“你演技不太好,有点生硬。”
“……”
殷同尘尴尬地解释:“我不是跟踪,是碰巧遇到了……”
何染染没好气地说:“你还真会碰巧,上次碰巧,今天又碰巧,你开碰碰车啊?”
“所以……”殷同尘皱眉想了一下,“老板还是和你说了?”
许眠眯着笑点头。
“……”
殷同尘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意见——遇到她这样的人,就得跪地求饶。
“老实说,我承认老板是有些死脑筋,比如那三尺画,我一直劝他给你来着。可你做的太也绝了,毕竟之前虚假拍卖的事,他并没做错……”说这话时,他偷瞄了何染染一眼,声音略低,“是那些人违法在先,你总不能因此和王随合伙吧?”
“假如墨韵真成了王随的,他得多伤心啊……”他扁扁嘴,有些委屈,这并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觉得憋屈。
“再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修得同船渡……”
尽管不是控诉的语气,但一番絮絮叨叨,也足以看出殷同尘的不满。
“一日夫妻百日恩……”许眠歪头重复了一下他的话,冷不丁地问,“那他想和我离婚,你怎么看?”
“呃……”
“你觉得该离,还是不该离?”她眸色清亮地望着他,同时将手中的一只大狼毫放进笔洗中来回荡涤。
墨色溶溶化开,和她的目光一样,看似轻轻柔柔,实际上呢,拂在脸上像鞭子抽打,落在脖子上,又像刀刃冷飕飕地滑过。
总之,这是一道死亡选择题。
殷同尘开始局促不安,最终,他选择跟随当下的内心——
认、怂!
“当然是不能离!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他义正辞严地表态,“为什么要有离婚冷静期,为的就是让老板这样的男人意识到,婚姻是神圣的,是有职责的!”
“真的?”
“千真万确!只要有我一天在,我绝对会告诉老板,女怕入错行,男怕嫁错……啊呸,离过婚的男人都是二手货,所谓三女成一毒,做男人一定要坚贞不二!”
这般见风使舵的好口才,别说是作为墨韵的首席拍卖师实至名归,哪怕是去男德大讲堂,也得是特聘讲师!
“那……”他试探地问,“你能不能让老板先把公司赎回来?”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许眠总算明白了,他啊,还是晏初水的人呢!
她抿嘴想了想,冲他招招手。
殷同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你那天跟踪我……”她小声说,“可能有件事没听到……”
事?什么事?
殷同尘侧耳倾听。
随着小姑娘缓缓开口,绵软的声音一如当初,殷同尘的双眼越睁越大,最后瞪成两个圆滚滚的圈。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许眠点点头。
殷同尘当即双手合十,“老板娘,不不,老板,你放心,老板夫的事包在我身上!”
***
晏初水回檀城的事,他谁也没说,那天晚上他独自一人想了很久,想过去,想现在,也想许眠说过的话。
他的的确确割舍不掉她,但从她身边逃开,还是可以的。
或许,也是唯一的出路。
十二年前,他就是用逃走获得重生的,不是吗?
他想过要去一个更遥远、更冷僻的地方,可他毕竟是晏初水,怕黑、恐高,畏惧危险,怀疑陌生人……兜兜转转,他敢去的、能去的地方,只有檀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