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琪点点头。
“二十四岁,是大姑娘了。”蒋建成怅然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肖琪心头一阵慌乱紧张,支吾着问:“您怎么突然提这个?”
“还跟干爹装傻。”蒋建成说,“你从六岁起就跟在我身边,是我养大的,和我的亲女儿没两样。我能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心思?”
肖琪瞥一眼郑西野。
对方冷着脸,手里把玩打火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肖琪更加恼火,暗自咬咬牙。
“算了。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说到这里,蒋建成咬着雪茄略微顿了下,少倾,语调稍缓,接着道,“这次的买家想长期合作的事,我已经跟大老板提了。”
听见这话,郑西野把玩打火机的手指蓦的一顿。
肖琪也瞳孔微亮:“大老板怎么说?”
短短几秒钟,蒋建成脸上的笑色便已淡下去。他回答:“大老板说他还要考虑。毕竟以前没有先例,风险太大,需要格外慎重。你给那边回话,让他们等消息。”
肖琪点头:“好。”
蒋建成眯了眯眼睛,静默片刻,又道:“阿野。”
郑西野:“蒋老您吩咐。”
蒋建成说:“如果大老板同意肯点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边儿上,肖琪眼瞳明显扩了扩,极是诧异——这些年,郑西野再受重用,蒋建成也从来没有让他沾手过核心生意,更别说带他去见大老板。
郑西野静默半秒,微勾唇,没什么起伏地道:“只要您信我。”
冷不防,蒋建成一口烟呛进气管,惊天动地咳嗽起来,肖琪见状,赶紧伸手替他捋背顺气。
好一会儿,蒋建成缓过劲,倾身将雪茄戳熄在烟灰缸里,随之苦笑:“你们几个小辈儿,昂仔是我亲儿子,琪琪又是我亲手养大。可是阿野,你不一样,你跟我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年。不是我疑心重,是咱们蒋家这一路走来太难了,跟着大老板,做小伏低不说,还得给人挡刀挡枪。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郑西野说:“我明白。”
“这些年,你和琪琪帮了我很多。”蒋建成说,“之后,我会慢慢把核心生意全都交到你们手上,让你们来打理。”
郑西野没有搭这句腔。浓黑低垂的眼睫,掩住他所有情绪。
蒋建成用力拍了拍郑西野的肩膀,神色凝重:“阿野,蒋老希望,等我这老头子百年归西之后,你能像帮我一样,继续扶着昂仔。一起把咱们的生意干下去,情同手足,永不背叛。”
话音落下的瞬间,郑西野眼睛里,眸色骤寒。
昏晓相接光景,世界溟濛暗沉,一缕老灯的残光投落进室内,刚好照亮屋里的一寸白墙。
墙面脱皮落灰,但总体还保留着雪白的底色。灯光照亮的那一隅墙面,好巧不巧,圈住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它缓慢地、孤独地爬行在墙壁上,吐丝织网,光线形成一座无形牢笼,将它困缚,它无法挣脱,白色的墙和清冷的光,使它的世界看上去更加苍凉。
郑西野看着那只蜘蛛,好一会儿,他缓缓地笑了。
郑西野应道:“好。”
与此同时,窗外天光破晓,黎明即将到来。
*
许芳菲大伯的六十大寿,乔慧兰最后给随了八百块钱。
这个年代,人情往来是常事,八百块放在大城市不算什么,但在凌城,这个数可以说相当拿得出手。无论是送礼方还是收礼方,都顶有面子。
当然了,乔慧兰包八百的红包不是为了面子,纯粹是想借这笔礼金,来答谢大伯一家这些年对他们的帮衬。
上午十点不到,乔慧兰就带着许芳菲来到了大伯家。
大伯年轻的时候是个剃头匠。这个门道,和现在流行的理发师还不太一样,他们不烫发不染发,也不做那些花里胡哨的造型,工具就一把剪子一把推子,理不出太多花样,但能保证顾客们理完发后,男孩儿个个精神利落,女孩儿个个清爽干练。
大伯干剃头匠,一干就是大半辈子,直到前几年得了白内障,眼睛不行之后才关门歇业。
房门敲响,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
许芳菲乖乖喊人:“大伯,大伯妈。”
“来了呀。”大伯妈笑容满面,低头瞧见许芳菲手里的水果礼盒,顿时又皱起眉,“你说你们俩,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大哥满六十,这么好的日子,哪儿能空手来。”
乔慧兰也笑盈盈的,帮着大伯妈把东西拎进屋,然后就跟进厨房帮忙。
趁着大伯妈洗菜的功夫,乔慧兰把准备好的红包塞进大伯妈的围裙口袋。大伯妈哎哟一声,和乔慧兰拉拉扯扯推脱半天,见对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好揣兜里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