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芳菲、秦宇、安则的眼底也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沉痛。他们面朝面朝次仁桑吉的遗体站定,脱帽,除去手套。
郑西野说:“敬礼!”
四人右臂齐刷刷抬高,献上军礼致哀。
蓦的,一声鹰鸣划破头顶。
许芳菲抬起头。
金乌灼灼,阳光刺眼。一只雄鹰掠过碧蓝苍穹,掠过远处泛着光的凛凛雪峰,鹰翼的轨迹画出一道弧线,像在为逝者指引去往天堂的路。
秦宇叹了口气,询问:“郑队,现在咱们怎么办?”
郑西野淡淡地说:“来,搭把手,把次仁桑吉同志的遗体抬上车。我们把他送回山下的保护站。”
安则有点犹豫,沉吟着说:“可是野哥,今天天气虽然好,从这儿往返保护站至少也需要六个钟头。如果再遇上风雪或者冰雹,咱们这一天的进度就又耽搁了。”
郑西野目光清定,回道:“为了他,耽搁得起。”
安则便点点头:“是。”
此地气温常年零下,大大延缓了次仁桑吉遗体的腐化速度,同时也让人无法判断他牺牲的具体时间。
不过这并不重要。
当务之急,是尽快将他的遗体送回保护站。
军用小卡车的车身比越野车大,因要运输装备,货舱空间也相对宽敞。次仁桑吉的体型并不算魁梧,完全可以将之安置在后备箱中运回保护站。
但这里距离保护站还有好几个钟头的车程,车内温度本来就比室外高,加上冰天雪地中行车,车载空调又要运作,冻透了的遗体如果处于温暖环境,运输途中极有可能会流水,或者出现其它问题。
货舱里还有许多精密仪器,不能出半点差池。
思及此,郑西野琢磨几秒,紧接着便拔出随身携带的军刀,侧刃砍入枯木树干,使劲往下一划。
锋利的军刀削铁如泥,入木两公分,眨眼间便割下一大片树皮。
许芳菲见状微惊,问:“你削树皮干什么?”
“做个简易树皮棺。”
郑西野随口应了句,手上动作干净利落,片刻不停。没多久,一个由四张树皮拼接起来的无盖树皮棺就制作完成。
随机,安则和秦宇又在郑西野交代下,跳上车,翻找出给卡车遮雨雪的防水罩,把次仁桑吉的遗体小心翼翼包裹起来。
放置进树皮棺,抬入货舱。
“几个小时,坚持到保护站。”安则看着那张熟悉沧桑的面孔,满是痛心地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下应该问题不大了。”
另一头,郑西野拂落军刀刀刃上的木头碎屑,将刀重新收入刀鞘。准备返回车上,一转头,却正对上许芳菲复杂沉凝的眼神。
郑西野动作少顿了下,继而迈着步子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许芳菲摇摇头,没有说话。
郑西野静了两秒,微蹙眉,迟疑地说:“我把次仁桑吉的遗体放在车上,你是不是……有点害怕?”
许芳菲:“不是。”
许芳菲转眸望向遥远的蓝天,白云,群山,雄鹰,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我对这片高原,好像有了更深的理解。”
回到车上,几人改变了目的地,调转车头,朝保护站的方向进发。
与来时的欢脱喜悦截然不同,返程的路上,所有人的心上都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路再无任何揶揄笑语。
有的只是安静,思考,以及对就义者崇高的敬意与默哀。
驱车前行数分钟,头顶的天说变就变。上一秒的晴空阳光荡然无存,灰色乌云从极北方向翻涌过来。
安则举目遥望车窗外的天,提醒道:“野哥,变天了,估计要下雨夹雪。”
“我看见了。”郑西野淡淡地回。
话音落地没一会儿,簌簌雨雪便从天而降,狂风将雪吹得四处飞舞。
军卡的前视窗上,雨刷来来回回扫个不停,但收效却甚微,根本就看不见前视窗外的路况。
郑西野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开这条下山的路。
蓦然间,许芳菲余光一瞥,似乎看见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喊道:“靠边停车!郑队,快停车!”
郑西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许芳菲神色仓皇焦灼,还是依言将车停下。
车一停稳,许芳菲立刻裹紧围巾帽子,推开车门,毅然冲进了雨雪中。
秦宇和安则纳闷儿极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小丫头要干嘛。
郑西野担心许芳菲,也迈开大步追赶上去。
风雪凌乱了视线,他抬手挡风,眯起眼,很快便在几米远外看见熟悉的纤小身影。
姑娘背对着蹲在那儿,不知在干什么
郑西野蹙眉,边走过去,边低柔着嗓音道:“崽崽,雨雪越来越大,咱们得快点下山。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