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为己,非亲非故,许芳菲并不责怪鹏宇,但也不会感激他。
赵益民那群人什么混事都干得出来,如果不是3206,她今晚的下场不堪设想。
突的,脑海中闪过一双漆黑的眼睛,恣意轻狂,深不见底。
胸口没由来地突突两下,许芳菲莫名心慌,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数羊,借以催眠自己尽快入睡。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说起来,今天她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分?
他虽然是个坏人,但是他救了她,一码归一码,她怎么都应该跟他说一声谢谢才对。
四只羊,五只羊,六只羊……
不然之后再找机会跟他当面道个谢?但是今天晚上在小区里遇见的那群人,纹身的、戴耳钉的、剃寸头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但一个个眼神里却全都透着股玩儿命的狠劲与杀气,远远不是赵益民那种街溜子能比的。
看那些人对3206的恭敬样,可以想象他一定是个很可怕的狠角色。
七只羊八只羊……
所以还是敬而远之好了。
这种人,和她根本就处在两个世界,偶有交集,纯属意外。他也不缺她一句“谢谢”吧。
九只羊十只羊十一只羊十二只羊……
做出决定后,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便算挪了窝。许芳菲心事消除倍感轻松,弯弯唇,在数到第三十七只羊的时候,一阵困意悠悠袭来。她呼吸逐渐平缓,进入了梦乡。
然而,刚睡着,一阵声响却陡然响起:
“胡了!大三元!哈哈哈!”
“操!胖子你这烂手开过光啊,第一局就这么邪门儿!”
“老大买我的马就是给我开光,废话少说,给钱给钱。”
……
夜深人静中,男人们骂骂咧咧重新洗牌,麻将声和喧闹人声此起彼伏,将许芳菲吵醒。
许芳菲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细细一听,发现这些声音是从楼下3206传出来的。
许芳菲:“。”
搞什么。大半夜打麻将,这么没有公德心的吗?
许芳菲沮丧又郁闷,不敢下楼找那些人理论,只能拉高被子蒙住脑袋,绝望地嗷了声。
*
与此同时,一道楼板之隔的3206。
3206这套房,说来还有点故事。
这房子最初的房主是个老婆婆,已经七十好几,却依旧每天起早贪黑烙饼子煎油条,推一辆早餐车在凌城中学附近卖早饭,只因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要养活。
后来,这不争气的儿子结交了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又学会了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偷了这套老房的房产证,背着年迈老妈将房子抵押,贷出了一笔钱用作赌资。
将赌资挥霍一空后,这个不争气的畜生竟还打起了老妈棺材本的主意,以投资为由,把老婆婆剩下的一万元存款也骗了去,很快也输个精光。
知道真相后的老婆婆受不住打击,半年不到就抑郁而终,而赌鬼儿子为躲债,也从此人间蒸发。再后来,这套房子便被法院以低价拍卖了出去,彻底闲置。
直到今年,这套房子才又被转卖,迎来了它数年以来的第一位新主人。
大部分家具在当初拍卖出去后便被上任房主清空,只留下两张床,一个破旧木沙发和一张同样破旧的四脚桌。
此时,沙发上没骨头似的坐了几个壮汉,一个个都在低头玩手机。
那张四脚桌上铺陈开一张墨绿色麻将布,四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东南西北,咬着烟,喝着酒,吞云吐雾搓麻将,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
第一局,胖子先开张,大三元吃三家,寸头和鼻钉男从兜里摸出大把钞票丢过去,不忘冲他破口大骂。
赢了钱,胖子不和他们计较,笑呵呵数钱。
“自家兄弟,这个兜进那个兜,计较这些做什么。”说话的男人坐在牌桌东方,语气懒洋洋的,二十三四的年纪,模样是透着股痞气邪佞的俊,眉眼飘逸,眼神放浪,左肩牵连着一条极其夸张的花臂。
“就是就是!”胖子附和着拍马屁,“都学着点儿,咱昂少这才叫‘格局’!”
蒋之昂看出寸头和鼻钉男输了钱不痛快,嗤了声,说:“行了,别他妈板着个脸。今天这牌,赢的你们拿,输的我来掏。”
几人一听,登时眉开眼笑乐开了花,口中却道,“昂少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难得有雅兴让兄弟们陪你打回香港麻将,这都是咱哥几个的荣幸,怎么能让你帮我们掏输的钱。”
“少废话。”配牌不好。蒋之昂眯了眯眼睛,咬着烟烦躁地把一记九万丢出去,“给老子摸牌。”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从卧室传来,然后就是哐哐两声,有人拿指关节叩了两下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