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痕+番外(91)
“还有……”手背的小伤口漫着丝丝的痛和痒,宋延琛不甚在意,睨着她微微噘着的水润红唇,语速慢下来,“你刚刚的口吻,总让我感觉你在吃醋。”
“想多了。”指甲掐在他虎口的伤处,她冷声说,“真正该吃醋的,是你未来老婆。”
她不过是跟他关系暧昧不清的女生而已。
连“女人”都称不上。
宋延琛又在看她了,桃花眼底藏着让人窥不清的思绪。
“明天送我回去吧。”左枝说,“待在这里挺无聊的。”
宋延琛:“你在家不也一个人待着。”
不一样。
因他一句“想陪你入睡”,只有她一人待着的白天,便显得漫长了许多。
“而且,我在这儿待久了,容易被你外公发现。”她找着借口。
“他不会踏进这里一步,因为这里有他最憎恶的女婿生活过的痕迹。”
“那……你爸爸……”
“他连港区都不会来。”宋延琛说,语气嘲讽,“因为我妈就葬在这里,他无颜见她。”
不仅如此,他要敢来,管他什么背景,铁定会遭到不少人报复——顾嘉欣昔日可是港区叱咤风云的人物,拥趸众多,黑白通吃。
“所以……”左枝嗫嚅着唇瓣,没再说下去了。
所以这个地方,这个曾经住过一家三口人的地方,从此就只有他一个人会来。
莫名的,她有点难过。
旷阔房屋在深夜中沉寂,窗外的璀璨灯火也变得阑珊。
良久。
宋延琛微不可察地叹出一口气,放开她,“你去洗澡吧,身上一股乱七八糟的味儿。”
左枝抿了抿唇,沉默着从他怀里起来,回房洗澡。
脱了衣服,才注意到,肩袖沾了陌生的男士香水味。
应该是薛岛的。
洗漱完,做好夜间护肤工作,她只留一盏床头小灯,拖着一身疲惫,到床上躺着。
房间门被人轻声打开,她循声看,宋延琛在另一间浴室洗漱干净,换了一身睡衣,上床,在她身旁躺下。
灯线被他调得更暗了。
两人均没有说话,他也不像前两晚,会拥她入怀,好脾气地哄她入睡。
左枝扯着被子裹紧自己,习惯性地蜷缩侧躺,背对他。
他始终没动静。
时间在移动,清醒着感知气氛的僵凝,让人倍感煎熬。
一秒又一秒,已是凌晨两点半。
他差不多要走了。
左枝在等。
“你有没有,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淡声说,轻轻地,消融在沉闷干燥的空气里。
左枝缓缓睁开眼,用相同的分贝回他:“很多。”
在她尚不懂事时,就英年早逝的生父;
遍寻名医,耗财耗力,也救不回的病重生母;
被继父掠夺的财产;
一段自以为珍重,却惨遭背刺的友情;
还有好多好多……
“人生长恨水长东。”左枝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也算是人生常态吧?”
身下的床垫晃了一下,他应是翻了个身,声音在她耳畔清晰许多:
“你记得六年前,去薛岛的演唱会的事,那更早以前的事,你记得多少?”
左枝愣住,没想到那些视频,竟连这段对话,都给录了进去。
“多早?”她问。
“大概是你四五岁的时候。”
“我爸走了。”她揪紧了被角,嗓子发紧,音色偏涩,“被我妈带离意大利那天,我哭了很久,一直问我妈,怎么不跟爸爸一起走。那时候我还太小,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他去了天堂,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以为他只是出差而已。”
“还有呢?”
“还有啊……”她回忆着,“进了幼儿园。有人扯坏我的头花,有人抓我裙子上的蝴蝶结,玩游戏的时候,他们不带上我,吃饭的时候,他们抢走我的水果和牛奶……”
她说得很慢,喉咙有点堵,一度哽住她的话。
“那时候我不懂国语,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我猜,他们应该都在叫我‘小洋鬼子’……其实有段时间挺多人这么叫我的,明明我的国籍——”
酸胀发热的眼睛,忽地被一只大手捂住。
眼前一片漆黑,她闭上眼,控制不住的一滴泪,碎在他指间。
他另一只手从她腰下穿过,环抱住她。
宽厚温热的胸膛,偎着她单薄纤瘦的背。
“就记不住点好事?”宋延琛问她。
“哪有什么好事?”她很轻地吸了下鼻子,胸腔也跟着抽丨动了一下,“我还那么小,过去了那么久……哪怕真有,也记不住了。难怪有人说,‘恨往往比爱来得更有力量更长久’。”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过了好久,她听到他问:“你是不是真觉得待在这里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