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苏表面漫不经心、肆意玩闹，内心却是不动声色地把这些异样都悄然记住，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为自己解密。

至于在那之前，她也不会去做杞人忧天那种无谓的傻事，只是随遇而安，不枉此行罢了。

外界，丹尘和裴轩燃的交流似乎也告一段落了，阮苏苏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觉得裴轩燃脸上似乎有些阴翳之色，却还是点了头，应该是应允了丹尘的条件。

而后，丹尘肆无忌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了裴轩燃，也不怕裴轩燃言而无信，东西拿到手就对他下手。

再然后，丹尘微微侧了侧身，让出了个微妙的角度，缓缓地开口，阮苏苏清晰地读懂了他的唇语：“祝你好梦。”

话音刚落，千年海樟木制成的木屋化为齑粉，丹尘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天空中一轮血月，惨红色的月光倾洒在裴轩燃身上。

裴轩燃瞳孔骤缩，周身赤焰暴涨，却为时已晚——任谁也难以想象，丹尘会耗费如此大的心力，在整片灵圃中布下一个如此庞大的“溯洄”阵，为了掩饰阵心的魇兽晶石，还灯下黑地在最显眼的位置用千年海樟木盖了间木屋。

“溯洄”本身并无杀伤力，以至于连裴轩燃都没能察觉到危机感，猝不及防地中了招。

好在这阵法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在陷入溯洄的最后一刻，裴轩燃抬起手，正准备将阮苏苏和袚除魔气的丹药一同送出阵法范围，却见不远处“出神”的阮苏苏忽然变回了小猫猫，朝他纵身一跃。

裴轩燃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半拍。阮苏苏对周遭暗红色的阵法纹路视若无睹，小猫猫湛蓝色的眼里只倒映了他一个人的身影，没有半点杂质。

裴轩燃心口像是被灼痛了一瞬。

他原本根本没有把这个阵法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溯洄”，就算强行唤醒他当年的记忆，重回那无能为力的少年时代，也不过是一场虚幻。他早已过了对往事放不下的时日，冷眼旁观地在溯洄中找到阵心，强行破解，甚至花费不了太长的时间。

可……裴轩燃一瞬间的迟疑，阮苏苏已经一跃扑到了他身上。像是风雪中他们初遇时一样，傻乎乎地控制不好方向和力度，撞在了他胸口。

周遭的景色不断变化，停留在他少年时代变故的开端，一片断壁残垣。

而怀中小猫猫抬起头朝他一笑，刹那间驱散了一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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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溯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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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跃而起的阮苏苏如愿以偿地被裴轩燃接住，乖巧地趴在他手臂上，朝已经变换了场景的四周望去。

这里似乎是一座小村落，却被战火洗礼，失去了往日的温馨朴实，只剩下断壁残垣。倾倒的木屋旁还有废弃的木料在燃烧着，散发出阵阵浓烟和烧焦的气息。路边有劫后余生的人瘫坐着，目光呆滞，六神无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行走在其间身穿白衣，光鲜亮丽的修士。修士们神色淡漠孤傲，目不斜视，白色的长衫一尘不染，与这人间地狱般的场景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情况？阮苏苏本能地回头看向裴轩燃，想从他的神情中读出点什么，回头时却觉得高度有点不对，原本能够与他对视的角度现在却看到了他头顶的发梢。

阮苏苏：“……？”

阮苏苏先是眨了眨眼，而后视线慢慢往下，脸上的表情缓慢而又清晰地经历了从“猫猫疑惑.jpg”到“猫猫震惊.jpg”的全过程。

天呐！溯洄的效果这么厉害的吗？竟然能把人变小！

在溯洄的作用下，裴轩燃竟变回了与此情此景相符的十来岁少年模样，身形矮了不少，脸上的轮廓也稚嫩了许多，给人一种无害的错觉，让阮苏苏不由地生出一种想要捏脸的冲动。

不过虽然变成了当年的模样，但裴轩燃早已不是当年孤身无助的小少年了。

他先是把小瓷瓶里袚除魔气的丹药给小猫猫喂下，然后淡漠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断壁残垣，又蜻蜓点水般扫过往来的修士，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

一片废墟之中，沉默的少年抱着一团白色的小奶猫，阴云被风吹开，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倾泻而来，落在少年的肩背上，落在小猫猫的眼里，折射出绚丽的光彩。

小猫猫湛蓝的眼睛像是能够盛下整个世界。

阮苏苏身上一直有种让裴轩燃觉得不可思议的能力，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她都能很快地找到最自如的方式来面对，仿佛永远不会忧愁，永远不会绝望。

像是阴云散尽后的天光乍现，温暖而肆意，拥有着让人钦羡的生命力，让无数人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