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镜后(71)
“男朋友?”
声音没刻意压低,叫杨暹也听见了,却不知为何没有解释,只脚步微停,向他略一点头。
老人鼻子里哼哼,有点为老不尊的意思:“就知道你丫头喜欢这色儿的。”
祁一桐连说了好几句不是,两人迈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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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杨暹独自逛着影展,身后追上来一个人。
“小暹?”
杨暹回头,是覃志国。
中年男人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谄媚,笑着拍拍自己胸脯,说:“我志国叔啊,刚刚在台上我都没敢认,几年没见是越来越帅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杨暹收回视线,继续逛展,“朋友的作品在这展出。”
“嚯!你这朋友年轻有为啊,这个展上的作品还是有些含金量的,对了,你爸最近身体还好吧?”
覃志国亦步亦随地跟着。
“嗯,挺好的。”
“自从你爸升了主席,那是日理万机啊,有几年没聚了,正好准备赶上换届了,改明儿我上你家问候问候。”
杨暹低头笑笑,掩住眼里的讽刺,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他停下脚步,对覃志国说:“您不必来了,我爸最近都不在国内,换届的事他帮不上您。”
怎么帮不上呢,覃志国习惯性的想接嘴,随即意识到杨暹说的是什么,对于他如此不留情面而错愕非常。
就在他还在想如何留住想走的杨暹时,祁一桐送完教授回来了,见这二人在谈话,走近的步伐犹豫了片刻,又因为杨暹似乎在等她的样子而重新迈开。
覃志国看着祁一桐从出现到来到杨暹身边,再到杨暹伸手揽了揽她,明白过来祁一桐就是杨暹口中的那个“朋友”,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绿。
祁一桐先问好,“覃老师。”
覃志国脸色和缓了一点,但还是拿乔:“祁老师,原来你和小暹认识。”
祁一桐浅浅笑笑,算是默认。
覃志国还想说些什么,偏偏杨暹面子里子都不给他,当着祁一桐的面直言:“您还有事吗?”
搞得覃志国非常下不来台,只能挺直了自个儿的腰板,硬生生找补:“没什么事,代我向你父亲问好,有机会再登门拜访。”
杨暹点点头,先带着祁一桐转身了,丝毫不打算客气几句。
覃志国从没被小辈如此羞辱过,手都气得打哆嗦,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给杨冕问问他怎么教的儿子,但号码打全了却硬是摁不下拨通键,咬咬牙收起手机快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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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接着逛了一会儿展,祁一桐始终兴致不高的样子,杨暹将人带到某个人少的角落,细细看她的眼眶,还好,没有哭过的痕迹。
“老师送走了?”
“送走了。”祁一桐盯着脚尖点点头,像个蔫了的豆芽菜。
杨暹嘴角翘起,又问:“舍不得?”
祁一桐惆怅地摇摇头,把自己对教授和学妹的歉疚一一道来。
她很少承认自己的软弱,特别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更是不能软弱。
回顾那四年,她总是步履不停,憋着一股劲埋头干,因为害怕一旦停下就会被那种无边的孤寂吞没,被看不见的未来吞没。
也因为这样,她把太多的人抛在了身后,包括从前关心她爱护她的师生同门,或许也包括杨暹。
但是她现在突然明白,自己一直都很软弱,真正勇敢的人总是坦然的面对所有的善意和恶意,被中伤跌倒,然后再一遍遍地站起来,在这个过程中锻造和锤炼自己。
而不是像她这样,在一切到来之前先转身逃避,推开每一个可能。
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独立变得成功了,可到头来她还是那个弱小而悲观的祁一桐。
“我是不是因为我的胆怯,错过了很多东西?”说到最后她茫然而小声地喃喃。
杨暹始终安静地听着,心中一片柔软。
他想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歌颂顽强而耻视弱小,希望自己在一切磨难面前坚不可摧,可事实却是没有人能做到。
祁一桐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为自己遗失的善意而悲伤,但杨暹希望她不要因此而怀疑自己,于是他上前,轻轻地给了祁一桐一个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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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传媒院的教学楼往外走,祁一桐领着杨暹逛了逛校园。
母校的主校区建筑群以红楼为主,沿着主干道走随处可见庆祝校庆的标识,连湖边柳树上都系了红色飘带,不少学生穿着印有校徽的卫衣,整个校园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