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镜后(69)
接待的老师也是个有眼色的人,几句场面话说得颇悦耳,算是暂时救了场。
没过多久,学生慢慢坐满了展厅,杨暹还没有影子,祁一桐发消息问他,他只说被事情绊住了脚,可能要晚些。
祁一桐回他不急,她在这群人里资历最浅,因此也被排在了最后一个,预估了一下自己的上台时间发给杨暹,若是赶不来也不要紧。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期待他不要错过,毕竟这种她坐在台上的机会不多。
杨暹确实不会让人失望,赶在她上台前姗姗来迟。
他进来的第一眼祁一桐就发现了,盘靓条顺,在人群里显眼得很。
两人对上眼,杨暹点头示意,随意在人群中找了个空位便站定,目光平静地追随着她,哪怕还没有轮到她演讲。
因为他的到来,祁一桐莫名地安定下来,之后的演讲也没什么岔子,语言风趣,控场大方,引得台下学生们发出阵阵笑声。
之后便是提问环节,不得不说母校学子的问题还是很有水平的,台上台下几番交流下来,连祁一桐也有些收获。
听着听着话筒传到一个打扮时髦的红发女生手里,对方指名要请教祁一桐:“想问问学姐,怎么看待过度后期?”
几乎在听到问题的瞬间,祁一桐眉心就微微皱起,又飞快地松开。
提问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当对象是祁一桐时,就变得有些辛辣。
坐在台下的胡棠也品出点不对劲来,祁一桐在摄影圈走的是鬼马路线,加上没有创作瓶颈期,很受年轻人喜爱,早就有大把眼红的人盯着想拉她下马。
这个女生看起来是母校的学生,问的问题却暗藏火药,到底是巧合,还是来者不善?
她又看看不远处站着的杨暹,对方正垂着眼打量红发女生,神色冷淡,胡棠认为他也觉察出了什么。
与此同时,不少聪明人都在偷瞄覃志国,那股暗流再度浮出水面。
祁一桐不认为这个红发女生和覃志国有什么关系,他对自己有微词是真,却不至于当众给她难堪,只不过——
看他此刻一副兴味的样子,分明是乐见其成的。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要怎么解决。
杨暹歪头看了看台上的覃志国,认出是他父亲的朋友,眼中划过一抹不悦,这个时候,祁一桐动了。
她握着话筒,略一斟酌,答道:“我认为要看你对摄影的态度,你的影像是用来记录的,还是用来创造的?如果摄影是一种创作手段,那么不管是前期还是后期,都是服务于你想表达的主题和内容。”
顿了顿,她举例:“以现在的技术手段完全可以把一张照片修得像一幅画,如果你说这种似画非画的东西丧失了照片的质感,模糊了摄影与绘画的界限,没问题,在这个层面上它确实是过度后期。”
“但是从创作角度出发,它只要成功的把作品的创作初衷传递给了受众,那我认为它就不算过度。”
红发女生反驳:“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覃志国老师也说过,摄影不应当是哗众取宠的工具不是吗?”
祁一桐挑挑眼尾,侧身让出了覃志国的身影,对方点了他的名,那自然要给他发言的机会。
覃志国本来正翘着二郎腿看好戏呢,谁知火竟烧到了他身上,但是对方既然是他理论的支持者,他当然不能说出自打招牌的话来,忙坐直了身子接过话筒。
“咳,这个嘛,确实不该哗众取宠,现有的艺术手段足以满足大部分创作者的表达需求,一味的标新立异只会让创作者失了本心。”
红发女生得到了大师的支持,显然士气高涨,有些挑衅地看向祁一桐,眼神像在说我看你还有什么说辞。
收到这样的眼神,祁一桐只觉得好笑,环顾了一圈台下的学生们,点点头:“没错,一味的标新立异确实不好,内容为主技术为辅,我从不否认这一点,但是——”
“我今天不是要说服任何人认可过度后期,而是我由衷的期望、盼望一种创作自由的氛围,当你不欣赏的东西出现时,可不可以不要直接否定它存在的价值?你可以不鼓励,但是也不要抹杀,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喜欢它肯定它,那它和它的创作者就是有存在意义的。”
她本就长得无害,此时身上更笼罩着一层坚定的温柔。
“我们都知道创作是怎么一回事,是一个人把自己扒光了站在人前,叫人们阅他,赏他,以求能得到另一个灵魂的回应,对待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我觉得就不要向他递刀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