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镜后(122)
“什么时候走?”
祁一桐看了看手机,杨暹视线落过去,八点二十。
“十点一刻的飞机。”
十点一刻,从这里开到虹桥要一个小时。
两个人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杨暹有些意志低沉地开口:“上个月断联,是在做手术,后来一直在复健。”
即使她已经猜到,且决意离开,他还是向她解释了始末。
祁一桐回话:“嗯。”
又问:“严重吗?”
杨暹看了她一眼,这次没再敷衍,“切除了一截坏死的跟腱,三个月之后能开始重新练舞,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没有把握。”
祁一桐低下头,默了默,接着用轻松的口吻安慰他;“没事的,你是杨暹,你一定可以。”
杨暹笑了笑。
祁一桐转而谈起别的,“你之前说想送我的礼物,是什么?”
杨暹嘴边笑意淡了淡,“一支舞。”
一支以她为灵感的舞。
可惜他日夜复健,也只恢复到能走路的阶段。
杨暹无意识地收紧掌心,却忘了还握着她的手腕。
祁一桐吃痛,轻轻抽了声冷气,杨暹慌忙松了松掌心,却还是抓着她。
“抱歉。”
祁一桐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朝他浅浅笑了笑,“你这个礼物,我很早就收到了。”
杨暹不明其意,抬眼望她。
祁一桐从地上站起身,往外走去,“你等我一下。”
杨暹的掌心随着她的离去空了,温热的触觉还留在肌肤上,他抿紧了双唇,血色尽失。
祁一桐回的很快,脚步沉重,搬了一座半米高的方形壁挂,“咚”地一声放在他面前。
仔细一看,是一个白色的内嵌雕塑,雕的是雪山。
祁一桐冲他笑笑,“你看着。”
只见她在雕塑后侧摁了摁,顶部亮起一盏小灯,暖黄色的光影错杂下,白色雕塑的细节显现出来——
沟壑嶙峋,连绵起伏,着光处是白色的积雪,阴影处是灰色的岩石。
而在山峰之上,有一处凹陷,赫然是一个跳舞的小人。
“我已经得到了我人生最好的礼物。”祁一桐蹲在他旁边安静道。
盯着这座雕塑,杨暹陷入长久的不语。
巨大的、名为苦涩的情绪,层层包裹着他。
“这些你都不要了吗?”良久,他问。
“嗯,送给你,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丢了吧。”祁一桐坐回了墙脚。
“谢谢,我会收好。”
杨暹落下目,忽略了她后面那句话。
两个人肩并着肩,靠坐在墙边,仰望这一室的回忆。
祁一桐突然指着一张照片,“你看那张,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脸这么臭?”
“为什么?”
“你当时被一群女生搭讪,因为懒得应付就说自己是gay,然后和她们一起的真的有gay,也来找你要电话,哈哈哈哈。”
杨暹唇角微扬,“是吗?”
“怎么不是?还有那张……”
……
“居然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时间真快啊。”祁一桐有些惆怅地叹道。
杨暹头抵着墙,视线在那些照片上流转,听到她突然叫他:“杨暹。”
“在。”
这声“在”,让两人同时愣了愣。
以前她喊他,他都是回“嗯”。
自从她被人尾随堵在家里后,她再喊他,杨暹都是回“在。”
这些往日习以为常被忽略掉的细节,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细小的钉子,狠狠地凿进两人心里。
“杨暹,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你希望……”,杨暹停住,他想说你希望的话,可是祁一桐会认为他在怜悯她。
他薄唇微颤,改口道:“是。”
祁一桐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杨暹,我真的不怪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一天你真的能爱上一个人,但我也希望这个过程你不要吃太多苦。”
杨暹转头看她,她也眼神柔和的回望,像每天起床和入睡前那样寻常的叮嘱。
“复健不要太着急,养好了再开始,循序渐进,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走了,你打个车回去吧。”
杨暹眨了眨眼睛,感到脸颊凉凉的,但他知道他其实没有落泪。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祁一桐站起身,如同五年前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世界。
直到关门声响过不知道多久,来电铃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杨暹动了动酸涩的脖颈,把视线从空无一人的门口转回来。
打过来的人是高龚民。
“喂?你还没结束呢?”
“结束了。”
“那什么……你没真跳吧?”